(六)(第3/3页)

我看到“钟芳”这个名字,这个就是他说的以前的女朋友吧,我看了最近几条留言:

1月4日,晴天。芳芳,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天天在医院照顾我爸爸,好累啊。我有时间就去看你,好不好?晚上一直都在想你。

1月1日,雨天。元旦节快乐啊。去年元旦节我们过得好开心啊。我们吃的那家川菜馆子,你还记得吗?我好想再去一次。

……

12月27日,晴天。你走后,房间里好乱,我也没心情收拾了。你买的那个玫瑰花,就在我的电脑边上。我还记得是我们在东关市场买的,看了就想哭。

……

12月15日,雨天。下雨了。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

我没有再看下去,我的手连带着身子一直在抖,像是被关在一个冷冻室里不能出来,上次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又一次袭来。想起来,身体丝毫用不上劲儿。我只能瘫在床上,一直在抖,深深的寒意在身上蔓延,盖上被子都没有用。走廊上有脚步声,是他回来了吧,我忽然感到毛骨悚然,真想立即找个地方躲起来。房门开了,一股室外的冷空气猛地冲进来,我闭上眼睛,有人坐在我的身边问我:“怎么了?不舒服?”是静姐的声音。我睁开眼睛,她关切地看着我,拿手摸摸我的额头。我忽地起身抱住静姐,放声大哭。她连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静姐问:“是不是你家里出事了?”我摇头。她又问:“是不是亮亮对你不好?”我没有回答。她的手在我背上轻轻地抚摸着,说别气坏了身子,等沈亮回来她好好教训他。

哭完一场后,轻松多了,心里空空的。她坐在我身边,帮我把头发重新梳好,又绞了一条热毛巾过来,给我擦脸。我平静了好多,便跟静姐说自己公司里有急事,现在就要赶回去。静姐让我等等,她去准备一些吃食让我带在路上吃,我说不用了。来时就没有带什么东西,现在去时连身体都好像轻了很多,静姐要送我去车站,我一再坚持不要她送,她只好作罢。打了的士,坐在副驾驶的位子,静姐低下身说:“小妹,如果是亮亮不对,我当姐姐的给你道歉。”我喉咙发紧,但还是冲她笑了笑,让她多保重。车子开动了,我看着后视镜,静姐一直站在那儿不动。

最快的一班车要在一个小时以后,候车厅里到处都是人,没有座位,我又走了出去,在车站小广场上站着发呆。风吹得脸生疼,挂在钻天杨的枝丫上的红色塑料袋,一吸一鼓,一鼓一吸。拉客的司机们,举着牌子,喊着宁城各个下辖县的名字。拖着行李箱的乘客从我的两侧来来往往。车站前方的道路上堵车,鸣笛声四起。车站的出站口那排铁栅栏还在,出站的人们排队等待乘务员验票,接客的人站在栅栏外侧等,看到要接的人,就大声招呼:“在这儿!在这儿!”我手机响了,是他打过来的电话,我没有接,也没有按掉,就让它一直响着。他又发来短信,让我等他,他马上就过来。看完短信,我把手机关掉了。远远地,我看到他上了通往车站的那座天桥,桥上人很多,他只能慢慢地挪。我低下头,快步走到车站左侧的小路上,一辆正要开往郊县的车子在拉客,我立马坐了上去。车子拐到车站前方的道路上,跟着前方的车子一点点地挪动,我看到他从候车厅里跑出来,在小广场上四处张望,他拿起手机,过一会儿又放下,又跑进候车厅去。车子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