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夏令营(第2/6页)

高考的时候,阳天姿犯了愁。她跟陶达说:“你考试那么牛,我怎么才能跟你考同一个学校?”陶达白了她一眼说:“你干吗跟我考一个学校?大学里已经不时兴打架了。”阳天姿把脸一沉,半晌没说话,摇了摇头,转身走了。那年是先考,后报,再出分,跟现在的规矩很不一样。考完之后,阳天姿兴高采烈地找陶达问:“你大专报的啥?我觉得我能考上了。”陶达又白了她一眼说:“我没报大专,我用得着报大专吗?”这次阳天姿的脸色很不好看了,但是她依然没有揍人,让旁观的同学很是扫兴。

结果分数一出,陶达哭了,阳天姿乐了,他们考上了那所由很多分散在各区、像初中一样大小的学院联合而成的大学。陶达考砸了,阳天姿则从没想过能考上本科,关于此次超常发挥,阳天姿总结道:

“果然考试也得有气势!”

总之用气势可以解决一切人生难题。

大一在廊坊大学城度过。这让陶达有一点庆幸阳天姿在身边了:“那是一个人间地狱。”当然这个说法只限于对陶达这种“弱鸡”来说。大学城是强者的天堂,基本上只要你能打架、能喝酒、能混,你就能洗上24小时热水澡、不用去水房打水、在宿舍等着吃热乎乎的午饭、去网吧用最好的电脑。

网吧是地狱之核心。一个男生在大学城生活一年,不可能不去网吧。大学城有很多网吧,但大部分都有一些一看就不是大学生的青年长期盘踞在里面。夜里,他们会突然跳起来大喊:“掉刀了!掉刀了!”或是“掉矛了!掉矛了!”一类很可笑的话,然后网吧上下一片沸腾,四下里一瞬间变成了拍卖行,吵吵嚷嚷,讨价还价。在一旁跟远在他乡的女朋友视频的大哥恼将起来,就要摔鼠标;他一摔鼠标,老板就要骂街;老板一骂街,陶达就要尿裤子,两腿打战地往外跑。

阳天姿彼时对网吧这个新鲜事物完全没有兴致,也不能理解。她的娱乐活动是带着自己的部队在大学城里压马路,巡查治安,跟各路人马举手点头打招呼。干这种事时,阳天姿显得意气风发,格外有精神。她带着人打过几场硬仗,基本上夺回了2·23水房高地,掌握了9·25关东煮重镇和10·18打印铺。其中,2·23战役由于发生在寒假期间,许多回家的同学并不知情,等到开学才发现水房有了重大改观,打篮球的男同学已经不在里面裸奔了。那些男生看见阳天姿,就本能地护住裆部。

阳天姿此时得了一个绰号,叫“阳电子炮”,因为她打架时喜欢抛掷电器。杀伤力虽然不大,但实在气势惊人,一时间没人敢惹她了。

后来阳天姿知道陶达总去网吧,就嬉皮笑脸地跟着一起去玩了几次。在大学城,随便在网吧里过五个晚上,有三个晚上能赶上打架。阳天姿一下来了兴致,心想这块高地还没有拿下来,自己在大学城的“军事生涯”只有半年了,一定要好好啃一啃这块硬骨头。

结果冬天里,阳天姿的爸爸就开着车,给人家网吧赔显示器来了。阳天姿的爸爸是一个老牌浑蛋,打遍街骂遍巷,生就一副美国得克萨斯州人民的体格。网吧老板见了连说:“公之虎女颇有乃父之风,壮哉壮哉!”

有一天陶达告诉阳天姿,自己在网吧里惹上个仇家,叫朱德彪。阳天姿笑了半天,心想,你能惹上什么仇家?细一问才知道,是他在网吧跟人家打CS,因为枪法太准,被这个叫朱德彪的喊“那个使狙的孙子作弊,哪儿呢给我站起来”。话音刚落,该孙子就听话地站了起来,还举了手。阳天姿笑得直不起腰来,问他:“你举手干什么?”陶达说:“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这种时候应该举手。”

朱德彪要打陶达,被老板劝开了。老板说这是“炮姐”的朋友,给个面子吧。“炮姐”者,“阳电子炮大姐”之略也。朱德彪一听,笑道:“什么‘炮姐’,没听说过,是个女的吗?你他妈的让个女的罩着算什么玩意儿,打你脏了老子的手,赶紧给我退了。”所谓退了,就是让陶达退出那个CS局域网。陶达不但退了CS,还退了钱,屁滚尿流地跑了。

阳天姿一听,气得头发根根倒竖,要去网吧蹲守那个朱德彪。然后她忽然问:“哎?不对啊,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陶达说:“他CS的ID就是这个名字的拼音,实在也拼不出别的名字来。”阳天姿撇撇嘴说:“这年头谁叫这名字啊,这听着像四几年出生的。”她坚持要去网吧找人,陶达苦劝半天,才算劝住了,因为当时已经是结束大学城生涯,回城里上学前的最后一周了。

没想到第二天,朱德彪到陶达的系里找上门来,把陶达吓了个魂飞天外。定睛一看,原来不是来找他的,但比找他更令他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