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爱国意,念念北伐心陆游(第2/2页)

此番大散关前取消北伐一事,对陆游的打击非常沉重,但他生性执著,血液里涌动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即便被调任闲职,依然大胆上书,屡次建议出师收复失地。可惜,从未被采纳过。

为官多年的陆游慢慢年纪越来越大,已经不再适合做官。宋朝对这样的官员给予优待,给他一座庙宇让他管理,庙宇的收入也化为他的俸禄。所以,其后很多年,陆游都以“奉祠”维持家人生计。此间,有人攻击他“狂放”,陆游将计就计,干脆自号“放翁”。

直到1178年,孝宗才再次召见陆游。陆游四十六岁入川,如今已五十四岁。八年的时间,陆游总是盼望着能回到家乡,但如今真要离别,才觉蜀地的时光也分外可贵,多年的生活也让他依依不舍。这是常情,也是深情。

归梦寄吴樯,水驿江程去路长。想见芳洲初系缆,斜阳,烟树参差认武昌。
愁鬓点新霜,曾是朝衣染御香。重到故乡交旧少,凄凉,却恐他乡胜故乡。

《南乡子》

当年也曾身穿朝服上殿面君,如今,鬓角添了许多白发。回到故乡,那些旧相识老朋友,恐怕已经很少了吧,能够聊得来的人也许并不比蜀地多。那种回乡时的尴尬,亲切又疏离的痛感,陌生也胆怯的凄凉,被陆游刻画得真实动人。

再次回到朝廷的陆游,很快就发现北伐无望,他心心念念的恢复中原之大计,已经渐渐变得虚幻,如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

宋光宗绍熙元年(1190),主和派发起对陆游的攻击,原因是陆游“喜论恢复”。朝廷最终将陆游罢官的由头是“嘲咏风月”。陆游一气之下离开京师,将自己的住宅命名为“风月轩”,以示抗议。此后,年近七十的陆游开始了隐居生活。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诉衷情》

晚年的陆游回忆最多的还是那段匹马戎装的岁月。

陆游一生坎坷,但才华盖世,文史兼通,所著颇丰。他可以诗,可以词,可以文,且能编修国史,乃罕见的奇才。他的作品内容广泛。写日常生活的宁静与恬淡:“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悼毕生难忘的情事:“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玉骨久埋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七十几岁的时候,陆游依然对前妻唐琬念念不忘,每至沈园都哀伤悲恸,可见他用情之深。也谈自己高洁的志向与情操:“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但在这些作品中,最令陆游光芒四射的还是他坚定北伐的决心和勇气、至死不渝的“战神”风采。

即便在隐居不出的岁月里,陆游也从未断绝与主战派的接触,先是与范成大结莫逆之交,又与辛弃疾促膝长谈。韩侂胄兴“庆元党禁”,陆游写诗批判韩;但韩侂胄决定挥师北伐,陆游又为韩站脚助威。陆游用自己的行动来表明:愿以毕生余力,誓弘爱国大业。可惜,这些努力却无法兑现成实际,只能化成字里行间绵绵的遗憾,不绝的悔意。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鬓,拥雕戈西戍。笑儒冠、自来多误。
功名梦断,却泛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谢池春》

桐叶晨飘蛩夜语,旅思秋光,黯黯长安路。忽记横戈盘马处,散关清渭应如故。
江海轻舟今已具,一卷兵书,叹息无人付。早信此生终不遇,当年悔草《长杨赋》。

《蝶恋花》

老年的陆游,念念不忘的仍然是那段幕府的经历。偶尔,他也会说“叹流年,又成虚度”,“当年悔草《长杨赋》”,但这些,都不过是他胸中壮志未酬的托词,是他心中不忍细看的伤疤。若非如此,他便不会在弥留之际,含恨留下绝笔。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示儿》

这是陆游的遗书,也是他至死不渝的宏愿。

1210年,八十六岁的陆游在悲愤中与世长辞。后人梁启超仰慕其精神,赞其曰:

诗界千年靡靡风,兵魂销尽国魂空。
集中什九从军乐,亘古男儿一放翁。

《读陆放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