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译者序(第2/5页)

本书的编辑在很大程度上是与作者合作进行的。诗的挑选由双方共同作出,不需要十分严格的筛选原则,因为我们力图收入尽可能多的诗作,但我们的确努力去达到某些平衡。我们想收入所有著名的诗篇,覆盖每一个时期,基本呈现出诗人曾经尝试过的各种形式和类型的诗行,并展示他在主题方面的多种趣味。同时,尽可能多刊出美洲与盎格鲁-萨克森题材的诗看来是合适的;我对后者特别感兴趣。当然归根结底,我们更赞赏后期的诗。博尔赫斯对从他最初的三本书里挑选诗作感到十分厌烦和恼怒,他一直在以改写来提高它们,然而它们仍使他困窘,但我坚持不懈终于得以说服了他,这早期的创作有很多是可贵而又令人愉快的。我们选人了三分之一强的早期诗作和作者一半以上的后期作品——本书主部的九十首诗展现了稍多于博尔赫斯的Obra poética 1923-1967全部内容的一半,我们的编选就是从那本书里作出的。在附录里,我们还收录了另外十二首。本书总共包括102首诗,101首附有西班牙语原文(诗作中有一首是用英语写的)。我们希望在未来的版本中有机会扩大主部的内容。

在进行筛选的同时,我四处奔走挑选诗人并委托翻译。我首先找到了六个诗人,我曾与他们合作翻译过豪尔赫·纪廉的一本诗集(W.S.默温,阿拉斯泰尔·瑞德,马克·斯特兰德,理查德·威尔伯,阿兰·杜甘和本·贝里特);在剑桥附近,我遇见了罗伯特·菲茨杰拉德,威廉·弗尔古森和约翰·厄普代克;后来我被介绍给理查德·霍华德,他又接着把我介绍给了约翰·霍兰德。每个人都热衷于博尔赫斯,没有人需要请求第二遍。至于既有的译文(那些恰巧和我们想要收入书中的篇目一样的),只有两位诗人的旧作似乎还值得花费时间。罗伯特·菲茨杰拉德以前,在1942年,曾负责第二次用英语发表博尔赫斯的作品,他被要求修订他早期成果中的六首,而阿拉斯泰尔·瑞德则应约修改他的七首译诗,除了这十三首以外,其他全部都是特地为本书而准备的。

随着委托与通信的进行,一种方法开始产生了,这种方法基于两个因素:诗篇的艰深与译者对西班牙语的熟练程度。首先,就我自己而言,我研究了每一首诗,为其中大多数写下初译稿交给博尔赫斯,并且,由于他失明的程度,念给他听。我会每次读一两行西班牙语原文,继而是一段对应的英语直译。偶尔,我的准备完结了,我们就当即写出逐字对译。最后我们给选集里的每一首诗都准备了一首直译。在这些粗糙译文的纸页上我也匆匆记下博尔赫斯在我念给他听一首诗时的任何深思熟虑或脱口而出的评论,也记下了我们交谈中浮现的一切额外的传记或历史背景。我总是留意于地方环境的细节——简而言之,就是我会传递给未来译者的一切,以期减轻他的工作或提高译文的质量或两者得兼。在这里,以这种途径,我试图预料到译者的难题和他可能的疑问,并由此为他先行解决之。例如,我坚持在一切特定的场合都要预先告知译者博尔赫斯倾向于给“sueño”哪一个含义——是“睡”还是“梦”。(由于博尔赫斯与梦之间近乎自动的联系,未受引导的译者一成不变地赞成用“梦”,但作家的意图未必永远都不是“睡”。)也有些例子是博尔赫斯偶尔的怪癖习惯:在他的全部创作里,“tarde”一词极少是“下午”而往往是“傍晚”。(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没有下午,博尔赫斯解释说,在炎热的钟点里人们午睡,生活只在傍晚才重新振作起来。)

对西班牙语所知甚少,或全然无知,或业已荒疏的诗人获得了博尔赫斯和我能够提供的行对行,字对字的直译,以及其他一切帮助——诸如注解、提示或资料。那些深谙西班牙语的人获得的通常不是直译文而是别的一切帮助,然而,在篇章格外艰深时,如在博尔赫斯那么多的早期诗作里,这些困难的诗行全被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出来。某些诗不但十分艰深,而且在题材上又如此地方化,以至有两次西班牙语极好的阿拉斯泰尔·瑞德只在我提供了与博尔赫斯一起作出的直译文,加上我们能够补充的一切注解的情况下,才同意翻译。其结果之一就是瑞德光彩夺目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神秘的建立”,这首诗充满了当地的典故与玩笑——事实上,整首诗都是一个玩笑——以至在我们把原始材料交到译者手中时,博尔赫斯和我还试图劝他对这桩任务连试都不用试了。

博尔赫斯,编者,以及每一位诗人之间的合作程度从一首诗到另一首诗是大不相同的。有的篇章——尤其是博尔赫斯的后期作品,无论是普遍的主题还是译者感到平易的其他题材——转变成英语几乎无需博尔赫斯和我的一臂之力,当然,直译文总是在我手中作为一个标准。另外几次——当原文呈现出困难或晦涩时——在达到一首满意的译文之前几篇草稿和一长串书信会在诗人与编者之间往来不已。通常,在这些中间阶段里,我并不请教博尔赫斯——直到我自己的评论资料枯竭了为止。最后当我交给他一份草稿时,它或者已经完成,或者已近于完成。在这些成果朗读给他时,博尔赫斯急切地倾听着,并加以慷慨赞扬,时常打断我宣布一行诗“远胜于原文”。博尔赫斯所注重的总是诗篇的质量在英语中得到提高,而决不是对西班牙语诗行或词藻的任何忠实的保留。事实上,他远没有将西班牙语原文当做神圣的文本,以至博尔赫斯多次把他的诗称为英语译作的“粗糙草稿而已”。起初,他甚至提醒我说,“你给诗人们写信时,要告诉他们无论我的诗怎么样,译文必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