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7/8页)

不过,没有人会当着伦佐的面谈这些事,所以最初一段时间,也并未出什么乱子。真正惹出事端、扩大裂痕的是那些后来把这些议论告诉伦佐的人。伦佐知晓后,除了深受刺激,还能怎样?他开始反复思考这些言论,对那些将这些议论告诉他的人大发牢骚,同时心里还暗暗说:“这同你们有什么关系?谁让你们期待了?我同你们说起过她的相貌吗?我有向你们说过她漂亮吗?当你们问起我她是否漂亮时,我除了说过她是一位善良的女孩外,还说过别的吗?她是一位农家女子!我何时说过我会带来一位公主?你们不喜欢她?那别看她不就行了。你们这儿比她漂亮的女人多的是,那你们尽管去看她们好了。”

瞧,有时一件十分细小的事都足以决定一个人一生的状况。伦佐原本打算在此地成家立业,生活一辈子,不过,要是真这样的话,他以后的日子也就不会那么好过了。由于人人惹他不高兴,所以他现在也变得令人生厌了。他待每个人都不好,因为每个人都可能说过露琪娅的坏话。但这并不是说他就不讲礼貌了,要知道,在不违背公认的礼节的前提下,也可以巧妙地做很多事以发泄一个人的怒气。现在,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对别人的讽刺挖苦,同时他对每件事都要借机抨击,要是连续两天遇上不好的天气,他便会立即说道:“唉,什么破地方!”总之,可以说,有不少人,甚至包括起初还对他很有好感的人,如今对他都只是在尽力忍受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这种或那种缘故,他几乎和全镇的人成了冤家对头,或许连他自己也闹不明白造成如今这样糟糕的局面的最初原因,或者说根源是什么。

但也不妨这么说,瘟疫似乎想要努力弥补伦佐的种种错误。另一家丝绸织造厂的老板因为染上瘟疫而去世了,他的那间丝绸织造厂几乎就位于贝加莫城门口。继承这家丝绸厂的是一位放荡的年轻人,他发觉在工厂里找不到任何乐趣,于是便打算或者说急于想将丝绸厂卖掉,即使是半价也行。不过,他要求当面支付现金,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立即拿去挥霍了。这一消息传到了博尔托洛的耳中,他立即跑去察看了厂子,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谈成了这笔相当有利可图的交易。可是要立即支付现钱这一条件使得他所做的这一切都白费了,因为他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远远不够支付这笔金额。因此,他同对方初步达成协议后,便急急忙忙地回来了,将此事告诉了表弟伦佐,打算拉他入伙。如此诱人的提议使原本举棋不定的伦佐打消了所有的疑虑,他决定马上投资办厂,于是便答应了表兄的提议。接着,他们俩便一同前去,签订了契约。厂子的新主人安顿下来,那里的人没有谁对露琪娅有所期盼,所以他们不仅没有对露琪娅指手画脚,而且还对她很有好感。伦佐听到不止一人说过:“你们看见了那位刚到这里的漂亮的乡下女子了吗?”有了前面的形容词,自不必理会后面的那个名词了。

伦佐在先前的那个地方遇到的不愉快,也给他留下了有益的教训。在此以前,他自己也常常轻率地对别人的妻子品头论足,对别人的东西说三道四。如今,他明白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的含义,所以,渐渐地,他养成了说话之前先斟酌考虑这一习惯。

不过,读者也别以为,到了新地方就真的不会再有任何烦恼了。人啊,我们的作者写道(读者凭经验也已知晓,他特别喜欢用比喻,这次大家就再容忍一下,因为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人啊,只要仍然活在这个世上,就犹如是一个躺在不怎么舒服的床上的病人一样,看见周围其他的床铺得整洁、平整、舒坦,于是便幻想着那些床啊,肯定舒服得不得了,心里也就很想换一张床睡睡。但是,待他换到另一张床上,刚一躺下,就会觉得这儿有个尖尖的东西在扎他,那儿有一个硬块让他感觉不舒服,总之,仿佛他又回到了先前的那张床一样。”我们的作者由此得出结论,我们应当更多地想着如何行善,而不是去追求安逸,这样才会过得更好。这一比喻,尽管有点牵强,有点十七世纪的风格,不过,大体上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作者又继续说道,我们两位善良的朋友,即故事的男女主人公,从此再不会有类似我们之前讲述过的那些悲伤和麻烦事了,他们过着最平静、快乐和令人羡慕的生活,所以,要是我再这样继续叙述下去,会使读者厌烦至极的。丝绸织造厂发展得很顺利。起初,由于工人短缺,加之留下来的工人工作又不积极,要求又高,所以工厂发展起来有点困难。不过,后来政府颁布了一些法令,限制了工人的工资,在这一法令的帮助下,生产走上了正轨,工厂的业务也得到了发展,因为不管怎么说,业务都还是要发展的。随后,威尼斯又颁布了另一项更加明智的法令,凡是移居到威尼斯共和国的外乡人,均被免除了十年的动产和不动产税。这对我们的主人公而言,又是一大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