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6/7页)

谁也不要由此认为我们的书记官是个毫无经验的新手,因为谁要是这样想,那他可就大受蒙骗了。我们的作者似乎是这位书记官的一个朋友,他说他是一个老奸巨猾之徒。但此时此刻,书记官的内心却躁动不安。要是在他头脑清醒之时,我敢说,倘若他看见有人为了怂恿别人去做就连自己都疑虑的事情,便装出一个朋友的样子,借口说要贡献自己大公无私的建议热心地予以启发和劝导,他肯定会嘲笑这样的人。然而,这确是人类普遍有的趋向:当他们焦躁不安,内心对某些事困惑不解的时候,倘若发现别人能够帮助他们解除困惑,于是便以各种借口或托词,迫切而执拗地恳请别人去做。就连那些恶棍也不例外,当他们感到不安或困惑时,仍然逃不出这个规律。因此,当他们遇到类似的情况,他们常常出尽了洋相。那些狡诈之徒通常采用一些奸诈的计谋来取胜,而这些似乎已经成为他们的第二天性。在心神稳定、头脑清醒的状态下,在适当的时候使用这些招数,不知不觉间他们便准确地命中了目标。就算事成之后被发现,他们仍能得到普遍的赞扬。当他们的雇主遇上麻烦时,他们便会匆忙地、慌乱地使用这些手段,既没有做更多的思维判断,而且动作也不文雅。因此,当那些旁观者看到这些恶棍这样慌乱地忙碌时,既表示同情,又觉得好笑。那些他们原本想要欺骗的人,尽管没有他们那样狡诈狡猾,却都很清楚他们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并能从中获得些信息,并借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因此,让那些职业恶棍永远保持清醒是不可能的,或者永远成为强者,这才是最可靠的。

伦佐一走在大街上,便忍不住开始东张西望。他扭动着身子,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然而,大街上却没有不同以往的群众——尽管从某些过路人的神情可以轻易地看出某种骚乱的情绪——但每个人都只顾走自己的路。至于骚乱,可以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儿。

“精明一点儿,精明一点儿,”书记官在他背后轻声嘀咕道,“你的名誉,你的名誉,我的孩子。”然而,伦佐却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三个神情激动的人,听见他们说什么“面包房、隐藏起来的面粉和正义”之类的话,他开始对他们使眼色,并且不断大声地咳嗽,让人觉得这并非是因感冒而咳嗽。那三个人便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护送队伍,然后停下了脚步,另外一些路过的人也停了下来,还有一些已经走过的人听见那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都折了回来,加入了这个群体。

“你要好自为之,精明一点儿,小伙子。你也看出来了,这对你没有好处,不要半途而废,记住你要保持你的名誉,名誉啊!”书记官在伦佐耳边小声地说道,而伦佐却全然不听。两位警察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认为自己做得很对(每个人都容易犯错),便将手铐拉得更紧了。

“啊!啊!啊!”痛苦的伦佐大声喊道,听到这叫喊声,路过的行人都聚集在一起,其余的人从街道的各个方向走过来聚在一起,挡住了这队伍的去路。“他是个犯人。”书记官对围观的人群说道,“这小子犯了偷窃罪!退后,让执法人员过去!”伦佐看见两位警察的脸变白了,或至少是脸色苍白,心里想到:“如果我现在不求救,那就没有机会了。”于是他立刻大声喊道:“朋友们,就因为我昨天呼吁了‘面包和正义’,他们要抓我去坐牢。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是一个老实正直的人。救救我,不要抛弃我,我的朋友们!”

作为回答,人们发出哝哝的声音,继而发出一阵阵表示要帮助他的声音,这声音清晰可闻。两位警察先是命令靠他们最近的人让出一些空间好让他们过去,相反人们前呼后拥,根本就没有要让开的趋势。这两位警察要求他们让路,甚至是祈求,但都丝毫没有用处。他们看到对自己如此不利的处境,便松开了拷在伦佐手上的手铐,混进了人群中,悄悄地逃走了,以免被人发现。这个书记官也想趁机逃走,但他的黑色披风却使他陷入了更加糟糕的境地。这个可怜的家伙,脸色苍白,内心绝望,他尽其所能蜷缩着身子,希望钻出人群,但是他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害怕看见大伙儿看他的眼神。他想方设法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恰好路过此地的陌生人,却发现自己被人群死死地包围着,就像冰窖里的一棵稻草,根本无法动弹。他和一个人面对面地碰上了,那个人的神情比别人更加严厉,更加可怕。书记官强迫一笑,假装无知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哼!你这丑陋的大乌鸦!”那个人回答道。“乌鸦!乌鸦!”四周都回荡着这个声音。人群叫骂着,同时又推挤着,因此,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一面靠着自己的双脚,一面靠着人群推挤的力量,终于实现了自己当时的迫切愿望——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一个安全出口,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