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5页)

“我当然不能自己下断语。”

他没有回答,他们俩又沉默了,直等到又下池去跳舞,他这才问她是不是常常和姐妹们上麦里屯去溜达。她回答说常常去。她说到这里,实在按捺不住了,便接下去说:“你那天在那儿碰到我们的时候,我们正在结交一个新朋友呢。”

这句话立刻发生了效果。一阵傲慢的阴影罩上了他的脸,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伊丽莎白也说不下去了,不过她心里却在埋怨自己软弱。后来还是达西很勉强地先开口说:

“韦翰先生生来满面春风,交起朋友来得心应手。至于他是不是能和朋友们长久相处,那就不大靠得住了。”

伊丽莎白加重语气回答道:“他真不幸,竟失去了您的友谊,而且弄成那么尴尬的局面,可能会使他一辈子都感受痛苦。”

达西没有回答,好像想要换个话题。就在这当儿,威廉·卢卡斯爵士走近他们身边,打算穿过舞池走到屋子的那一边去,可是一看到达西先生,他就停住了,礼貌周全地向他鞠了一躬,满口称赞他跳舞跳得好,舞伴又找得好。

“我真太高兴了,亲爱的先生,跳得这样一脚好舞,真是少见。你毫无问题是属于第一流的人才。让我再唠叨一句,你这位漂亮的舞伴也真配得上你,我真希望常常有这种眼福,特别是将来有一天某一桩好事如愿的时候,亲爱的伊丽莎小姐。”(他朝着她的姐姐和彬格莱望了一眼)“那时候将会有怎样热闹的祝贺场面啊。我要求达西先生:——可是我还是别打搅你吧,先生。你正在和这位小姐谈得心醉神迷,如果我耽搁了你,你是不会感激我的,瞧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在责备我呢。”

后半段话达西几乎没有听见。可是威廉爵士提起他那位朋友,却不免叫他心头大受震动,于是他一本正经地去望着那正在跳舞的彬格莱和吉英。他马上又镇定了下来,掉转头来对他自己的舞伴说:

“威廉爵士打断了我们的话,我简直记不起我们刚刚谈些什么了。”

“我觉得我们根本就没有谈什么。这屋子里随便哪两个人都不比我们说话说得少的,因此威廉爵士打断不了什么话。我们已经换过两三次话题,总是谈不投机,以后还要谈些什么,我实在想不出了。”

“谈谈书本如何?”他笑着说。

“书本!噢,不;我相信我们读过的书不会一样,我们的体会也各有不同。”

“你会这样想,我真抱歉;假定真是那样,也不见得就无从谈起。我们也可以把不同的见解比较一下。”

“不——我无法在舞场里谈书本;我脑子里老是想着些别的事。”

“目前的场面老是吸引你的注意力,是不是?”他带着犹疑的眼光问。

“是的,老是这样,”她答道。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的思想跑到老远的地方去了,你且听她突然一下子说出这样的话吧:“达西先生,我记得有一次听见你说,你生来不能原谅别人——你和别人一结下了怨,就消除不掉。我想,你结的时候总该是很慎重的吧?”

“正是,”他坚决地说。

“你从来不会受到偏见的蒙蔽吗?”

“我想不会。”

“对于某些坚持己见的人说来,在拿定一个主张的时候,开头应该特别慎重地考虑一下。”

“是否可以允许我请教你一声,你问我这些话用意何在?”

她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气说:“只不过为了要解释解释你的性格罢了,我想要把你的性格弄个明白。”

“那么你究竟弄明白了没有?”

她摇摇头。“我一点儿也弄不明白。我听到人家对于你的看法极不一致,叫我不知道相信谁的话才好。”

他严肃地答道:“人家对于我的看法极不一致,我相信其中一定大有出入。班纳特小姐,我希望你目前还是不要刻画我的性格,我怕这样做,结果对于你我都没有好处。”

“可是,倘若我现在不了解你一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于是他冷冷地答道:“我决不会打断你的兴头。”她便没有再说下去。他们俩又跳了一次舞,于是就默默无言地分手了。两个人都怏怏不乐,不过程度上不同罢了。达西心里对她颇有好感,因此一下子就原谅了她,把一肚子气愤都转到另一个人身上去了。

他们俩分手了不多一会儿,彬格莱小姐就走到伊丽莎白跟前来,带着一种又轻藐又客气的神气对她说:

“噢,伊丽莎小姐,我听说你对乔治·韦翰很有好感!你姐姐刚才还跟我谈到他,问了我一大堆的话。我发觉那年轻的哥儿虽然把什么事都说给你听了,可就偏偏忘了说他自己是老达西先生的账房老韦翰的儿子。他说达西先生待他不好,那完全是胡说,让我站在朋友的立场奉劝你,不要盲目相信他的话。达西先生一直待他太好了,只有乔治·韦翰用卑鄙的手段对待达西先生。详细情形我不清楚,不过这件事我完全知道,一点儿也不应该怪达西先生。达西一听见人家提到乔治·韦翰就受不了。我哥哥这次宴请军官们,本来也很难把他剔开,总算他自己知趣,避开了,我哥哥真高兴。他跑到这个村里来真是太荒谬了,我不懂他怎么竟敢这样做。伊丽莎小姐,我对你不起,揭穿了你心上人的过错。可是事实上你只要看看他那种出身,当然就不会指望他会干出什么好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