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4页)



  “男孩好一点,亲爱的玛丽雅姆,他们可以传宗接代……”

  “呸!娶个媳妇死个儿子。女孩会留在家里,等你老了照顾你。”

  “我们听说你来了。”

  “生对双胞胎。男孩女孩各一个!这样大家就都高兴了。”

  玛丽雅姆往后退了一步。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的耳朵嗡嗡响,脉搏突突跳,目不暇给地看着一张又一张的脸庞。她又退了一步,但没有地方可退了——她被围在一个圈子的中央。她看了看法丽芭;法丽芭看出来她很紧张,正在皱眉头。

  “别烦她!”法丽芭说,“走开啦,别烦她!你们吓坏她了!”

  玛丽雅姆紧紧地把面团抱在胸前,推开身边的人群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啊,好姐妹?”

  她只顾往前推,不知道怎么样走出了人群,然后沿着街道一番猛跑。她一直跑到交叉路口才发现自己走错方向了。她转过身,低着头朝相反的方向跑去。她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一大片,然后爬起来,继续跑,从那些女人身旁冲过去。

  “你怎么回事啊?”

  “你在流血啊,好姐妹!”

  玛丽雅姆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她发现这条路是对的,但突然想不起来哪间才是拉希德的房子。她沿着街道跑上跑下,气喘吁吁,泪水差点就要夺眶而出,开始盲目地去推推那些房门。有的上了锁,有的打开了,但露出的只是陌生的院子、吠叫的狗和吓坏了的小鸡。她想像拉希德走回家,发现她膝盖流血,在自己的街道上迷了路,依旧这样茫无头绪地找自己的房子。她哭了起来。她推开一扇又一扇大门,张皇失措地求真主保佑,脸上泪水涟涟,直到有一扇门被推开了,她看到那个厕所,那口井,还有那间摆放工具的棚屋,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走了进去,砰地把门甩上,上了门闩。接着她在墙边躺下,不断作呕。喘过气之后,她爬了起来,靠墙壁坐着,双脚伸展在前方。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如此孤独。

  那天晚上,拉希德回家的时候,身上带着一个棕色的纸袋。他没有发现窗户变干净了,地板擦过了,蜘蛛网不见了,这让玛丽雅姆很失望。但当他看到玛丽雅姆已经在客厅地板上铺了干净的桌布,给他摆好晚餐,他显得很满意。

  “我做了豆汤。”玛丽雅姆说。

  “很好。我饿了。”

  玛丽雅姆从一个圆形的敞口盆给他倒了水,让他洗手。他用毛巾擦手的时候,她把一碗蒸汽腾腾的豆汤和一盘松软的白米饭端到他面前。这是她为他做的第一顿饭,玛丽雅姆心想,要是做饭的时候她的状态更好一些就好了。煮饭时,她还在为烤炉边发生的事情颤抖。她一整天都在害怕豆汤不够浓,颜色不够好看,担心他会认为她放了太多的生姜或者放的姜母不够。

  他把调羹放进金黄色的豆汤中。

  玛丽雅姆有点忐忑。要是他失望或者生气该怎么办?要是他不高兴地把盘子推开该怎么办?

  “小心点,”她努力说,“很烫。”

  拉希德撅起嘴唇,吹了吹气,把调羹放进嘴里。

  “味道不错,”他说,“盐放少了,但味道不错。甚至说得上美味。”

  玛丽雅姆松了一口气,看着他吃饭。她心中闪过一丝骄傲,放松了警惕。她做的不错——甚至说得上美味——这让她喜出望外,他这句小小的恭维令她很激动。这一天早些时候的不快稍稍减少了。

  “明天是星期五,”拉希德说,“我带你到处看看怎么样?”

  “在喀布尔吗?”

  “不。去加尔各答[1]Calcutta,印度城市。[1]。”

  玛丽雅姆眨眨眼。

  “开玩笑啦。当然在喀布尔。还能去哪里呢?”他把手伸进那个棕色的纸袋。“但是,我有些事情要先告诉你。”

  他从袋里拿出一件天蓝色的布卡。他提起布卡,这件褶皱的衣服散落在他膝盖上。他把它卷起来,望着玛丽雅姆。

  “我有一些顾客,玛丽雅姆,男的,他们带着老婆到我店里来。那些女人来的时候没有蒙着脸,她们直接跟我说话,毫不害羞地看着我。她们化妆,穿着露出膝盖的裙子。有时候她们甚至还把脚伸到我面前,这些女人,让我量尺寸,而且她们的老公就站在那儿看着。他们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认为陌生人摸摸他们老婆的光脚也没关系!他们觉得自己是现代人,是知识分子,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受过教育吧。他们并不明白,这样做是在破坏他们的名誉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