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七节(第3/5页)

“不要吃淀粉,也不要喝-乳-!贴身要穿羊毛衫,要烧得刺柏的浆果出烟,熏你的结核!”

艾玛看着熟悉的景色*在她眼前倒退,渐渐忘了目前的痛苦。但她累得支持不住,回到家里只是发呆,垂头丧气,几乎要睡着了”

“管它呢!”她心里想。

谁知道怎样?为什么不发生意外的事说不定勒合会死呵!

早上九点钟,她给广场上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一大堆人围着菜场看柱子上贴的大布告,她看见朱斯坦爬上一块界石,把布告撕下来。这时,一个乡村警察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奥默先生从药房里走了出来,勒方苏瓦大娘正在人群当中夸夸其谈。

“太太!太太!”费莉两叫着跑了进来。“真是可恶!”

可怜的女佣人心情激动,把她刚从门上撕下来的黄纸布告递给她的女主人,艾玛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全部动产都要拍卖。

于是她们面面相觑,静悄悄地对看了一会儿。她们主仆之间并没有不可告诉对方的秘密。最后,费莉西叹了一口气:

“假如我是你,太太,我就去找吉约曼先生。”

“你看行吗?”

这句问话的意思是:“你和他家佣人要好,摸得清他家的底,是不是他主人有时候也谈起过我来?”

“行,去吧,去了就好。”

她换了衣服,穿上黑袍子,戴了一顶有黑色*圆点的帽子;她怕人看见(广场上总是人多),就走河边的小路,从村外绕过去。

她走到公证人的铁栅门前,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天是-阴-沉沉的,在下小雪。

一听见门铃响,特奥多就穿着红背心,来到台阶上,他几乎是亲切地把门打开,就像是接待一个常客一样,把她带进了餐厅。

一个瓷器的大火炉在噼啪响,上面的壁龛里放了一盆仙人掌,栎木的墙纸上挂了几个黑色*木框,里面是德国画家的《吉普赛女郎》和法国画家的《埃及妇人》早餐准备好了,桌上有两个银火锅,门上的扶手是个水晶球,地板和家具都闪闪发亮,小心在意地擦得干干净净,像英国人家一样清洁;玻璃窗在四角装上了彩画玻璃。

“这才是个餐厅,”艾玛心里想,“这才是我需要的餐厅。”

公证人进来了,左胳膊使带棕叶图案的晨衣紧紧贴在身上,右手脱下栗色*丝绒高帽又赶快戴好,装模作样地故意戴得向右倾斜,露三绺金黄的头发,再从后脑向前盘,在秃顶的脑壳上绕了一匝。

他请她坐下后,自己也坐下来吃早餐,一面说对不起,请恕他失礼了。

“先生,”她说,“我来求你……”

“夫人有什么事?请不必客气。”

她开始对他讲她的情况。其实她不必讲,吉约曼先生也知道,因为他和布匹商人暗中勾结,只要有人用东西押款,要他公证,总是由布店出资金。

因此,这些借据悠久的历史,他比她了解得还更清楚。开始数目很小。货款人的姓名也不相同,还款的期限拖得很长,到期不还又不断续订新的借据,拖到最后关头,商人把拒讨证书一起交给他的朋友万萨尔,要他出面追索欠款,免得当地人骂他人面兽心。

她一面讲,一面骂勒合,公证人听了,只作不痛不痒的回答。他照吃他的猪排,喝他的茶,下巴碰到了天蓝色*的领带,领带上别了两个钻石别针,挂着一根金链子,他笑得很怪,又温柔又暖昧,一看她的脚步湿了,就说:

“靠近火炉一点……脚抬高点……就踩磁器上吧。”

她怕把瓷器踩脏了,公证人就用献殷勤的口气说:

“美人的鞋子是不会把东西踩脏的。”

于是她试着打动他,却自己先动了感情。她诉说家庭的经济拮据,入不敷出。生活贫困。他全明白:一个这样漂亮的女人!但他并没有中断吃早餐,只是身体完全转到她这边来了,结果膝盖碰到了她的湿靴,曲线很美的靴底还在炉上冒汽呢。

但是,当她开口要借一千金币的时候,他就咬紧了嘴唇,然后非常惋惜地说:她从前为什么不委托他代管财产呢?就是一个女流之辈,也有许多方便之门,可以利用金钱来发财呵!比如说,格鲁默尼泥炭矿或者哈弗尔的地皮,都是万无一失的投资好机会,他让她想到本来肯定可以大发其财,来吊她的胃口,使她悔恨莫及。

“你为什么,”他接着说,“不早点来找我呢?”

“我不太懂。”她说。

“怎么?嗯……难道你怕我吗?你看,我多苦呵!我们几乎还算不上相识呢!其实,我对你是一片好心,你现在不再怀疑了吧?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