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3/5页)

大和尚又诵了一会儿经,那个监事就过来,让他顶着盘头香,慢慢走到菩萨背后,开始清洗墩子留下的秽物了。有和尚早就准备好了一大铜盆清水,还有擦洗的红布,还有梯子,监事就让他上去清洗。他怕香炉掉下来,想暂时把香炉取下放在一边,谁知监事吼道:“香得顶着洗。”他就跟耍杂技一样,慢慢爬上梯子,开始了一套艰难的洗污动作。狗日的墩子,到底年轻,竟然污染了这大的面积,他一边清洗,心里一边骂着,该死的东西,啥地方舒服不得,偏要在这里舒服,真是瞎了一双狗眼。

在他清洗的过程中,和尚们一直在前边大声诵经,诵得整个大殿都有些天摇地动的,顺子连一个字都没听懂。监事和那个小和尚,一直监督着他干活儿,那小和尚甚至能把喷射得很远的星星点点找出来,这样他大概擦洗了半个多小时,监事才请大和尚过来检查,直到大和尚点头后,他才从梯子上下来。监事说:“还回去跪着。”他就又慢慢回到原位跪下了。大和尚又领着大家诵了一段像唱一样的经文后,才离开。接着,其他和尚也陆续走了,但大殿里还留着那个小和尚,顺子听见监事在给小和尚交代,让他一直盯着他,不许偷懒,并且要求,每过一个时辰,敲三下磐,到明早香尽,再敲九下磐收场。

人都走完后,小和尚就把大殿门又关上了。顺子他们刚开始进寺院时,这个小和尚对他们还算客气,自墩子的事发生后,他就变得比寺院里所有和尚都更不友善了。他看顺子,甚至一直都是一种十分敌对的目光。关上殿门的小和尚,先是吹灭了几根蜡烛,然后又给菩萨正对着的那个铜油盆里,咕咕嘟嘟添了半盆油,再然后,就打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目念起经来。顺子看小和尚眼睛闭上了,就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腿,谁知那双小眼睛连睁都没有睁一下,就喊叫:“不许动!”他就再没敢动了。

他想,这事也得亏有个寇铁,要不然,还不知怎么才能结果呢。虽然寇铁抽了他两耳光,还端了他几脚,但他知道,那都是为了把事情往平里摆哩。大和尚开始好像不想把这事轻轻放下,可后来寇铁反复讲,晚会的请帖都发出去了,舞台上又离不开这帮人,寇铁甚至强调,撇过他们,西京城再也找不到这样一帮能干的装台人了。大和尚迫不得已,也再不说让把墩子找回来的话,就同意他来做替罪羊了。

韩梅离开寺院,还给他发了个信息,可他那阵儿什么也顾不上了,就只能任由她去。也不知韩梅看没看见他挨耳光的事,他觉得如果娃看见了,那是很伤娃面子的事。他都有些后悔,不该让娃来这里散心。韩梅已经成为他人生的骄傲,在他心中,可从来没有是不是亲生的界线,自韩梅考上大学以后,他甚至老想带着她到人前显摆一下,看,这是我刁顺子的二闺女。可韩梅这次来,几乎就没到舞台上走动过,只在寺院周围到处拍照,咋都不到人多的地方闪面,他也就知道娃的心思了。不闪面就不闪面吧,只要娃玩得高兴就行,可娃突然走了,又让他心里结起了疙瘩。

“不许动!”

顺子的确是动了一下,不仅双腿麻得不行,而且脖子也酸痛得有点撑不住了,他见那个小和尚,好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就把身子轻微地朝两边晃了晃,谁知小和尚仍是眼都不睁地发话制止了。他就急忙稳住了身子。

突然,他听见大殿外,素芬和大吊他们在说话。

“这咋行,这样跪一晚上,还不把人命要了。”是素芬在缨缨哭着说。

大吊说:“没法子了,我刚还给寇铁说了,人家说再别瞎折腾了,这都是最轻的处罚了。”

猴子说:“没事,嫂子,农村给老人过事,谁不是一跪一夜的。”

“可他头上,还顶了那么大一个铜香炉哇。”素芬说。

“咱们那儿孝子也一样,头上有时也顶灰盆呢。”猴子说。

“悄悄给那个小和尚商量商量,看咱们能不能进去,换着顶一下。”这是三皮的声音。

这时,小和尚就起身朝大殿门口走了。他狠劲拉开一扇大殿门,完全是一副大人口气地说:“干啥干啥,你们想干啥?这是在做法事J懂不懂?惊动了观音菩萨,小合都遭报应。”

“小师傅,你看我们的意思是……”还不等大吊说完,小和尚就一连声地“去去去,想得倒美,都让你们舒服了,那菩萨在这个庙里还能显灵吗?”说着,小和尚就要关门。有人就伸进一条腿别着门了,只听小和尚说:“你出不出去,不出去我可喊人了。”

顺子是背对着大殿门的,他就急忙大声说:“你们都去休息吧,我没事,这里挺暖和的,我给菩萨顶一夜香炉,也是应该的。你们快去,明早活还重着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