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第9/9页)

于而龙果真被这些幻境搅得有点头晕,把那支没有吸完的纸烟,从舷窗扔到湖水里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乱到这种地步,脑子里简直像开了锅一样。

毫无奇怪之处,亲爱的游击队长同志,谁让你整整三十年不回家乡呢?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乡,久别以后回到那里,必然会产生一种激动,这是很自然的。更何况石湖对他来讲,又非一般乡土关系,因为这块土地,几乎每一平方公寸,都是经过他的手,和敌人抢来夺去,好容易才成为人民的江山,所以就格外容易动感情了。

假如他不是抱着殷切的期望回乡,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思绪万千,心潮起伏了。他做不到心如古井,能够喜怒哀乐,不动声色。不行,刚才县委副书记关于船家下落的两句话,差点露出了声色,有什么办法呢?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汉子。谢若萍早就给他预料到了,医生的职业习惯,总要给病症作出确切的诊断,他说:“你回石湖,心情决不会好的,比不得王纬宇,他三头两遭地到家乡转转。”

“从何说起呢?大夫!”

“信不信在你;因为我想,能使你欢乐起来的因素少,相反,让你失望、伤感的东西倒可能是很多的。”

说对啦!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虽说于而龙已经六十出头,但终究不是那种老朽昏聩,感情麻木的人,他的血还是很热的,他的爱和恨还是挺强烈的,才回到故乡多大会儿,也就是一天不到的工夫吗?倒觉得自己的心,像跌进了无底深渊,透不过气来地下沉,而且是无止境地沉下去。

不知谁在提醒他:

“前面就是三王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