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2页)

“我决定把我们的事报告组织了……”

曲綪跳开一步,两眼瞪得像鹿。

“这是必须的。我已经报告了那个人,他正考虑……”

“如果……”

“不会的。其实同志们都了解这儿……你放心吧。我们的婚礼绝不能搞那么俗气和老套,这对于我,当然还有你,将是非常重要、非常有意义的。我们一起到那个队伍上吧,到同志们中间——我们在战斗的摇篮中结合!”

曲綪不停地“嗯”着。后来她发现自己在咬宁珂的手指,轻轻地咬,就不好意思地松开了。

宁珂等待着殷弓的答复,如今他是这支队伍的副政委了。时间过得真慢,一个星期像一个季节那么长。殷弓一开始听说宁珂要结婚的消息非常惊喜,后来弄明白女方是谁,就一声不吭了。他在屋里急急走动,嫌冷似的又披上了一件大衣。宁珂发现他有刀疤的那面脸颊在抽动。最后他坐在了一个小木凳上,一手撑起头颅说:“我再想想吧,我还要和别人商量……”

婚礼在这年盛春举行了。在八一支队驻地,一对新人给整个队伍增添了巨大的欢乐。满山野花开得灿烂,各种彩蝶交错飞舞,它们不断扑到新房的小窗子上。宁珂在这之前已经设法邀请了叔伯爷爷和阿萍奶奶,他和曲綪将在一周之内返回曲府,在那里迎接他们。但宁周义一口回绝了,理由是公务缠身。特别让宁珂感到痛心的,是阿萍奶奶也没有答应。他想这不是奶奶的意思,而一定是宁周义阻拦了她。一想到阿萍奶奶,宁珂就忍不住地难过,总被深深的歉疚攫住。

新婚之夜,殷弓一个人迟迟不走。后来他又坐了一会儿,说要回去了——宁珂陪他走出,看着他一声不吭地往前。气氛有些沉重,宁珂不能独自返回,就伴在他的身旁。一直往前,绕过营地一条小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崖下。

一天的星星离他们如此逼近。天空飞过一只独鸟,哑哑一叫,羞涩地藏入夜色。风完全熄了,连远处刺猬的咳嗽都听得见。殷弓背着手,紧贴在树上,闭着眼睛。

“殷队长……”

“哦。我们的队伍正面临最艰苦的一次,也许……算了,这个时候我不该说这个了。你的新娘太美了。我还从来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姑娘……”

“殷队长……”

“真的。你可能知道,我以前也……见过她。你太有福了。我想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想法,也许这更不该说……”

“请说吧,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忌讳。”

殷弓转过脸盯住了宁珂。宁珂觉得这目光突然变得又沉又凉。他多少有些害怕,但还是一动不动地迎接了这目光。殷弓呵气似的说:

“伙计!你的福分太大了。获得这么大的幸福,久后不会不受挫折……这太过分了,这真的太过分了……”

殷弓说着竟愤愤转过头,像诅咒似的,边走边用力咕哝:“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千真万确是这样!肯定是这样!”

宁珂呆立原地:今夜殷弓显得又小又瘦,腰弓得如此厉害!他再也忍不住,追上去,猛地扯住那只手臂。殷弓的头总是扭向一边,这使宁珂有些慌。他用力扯那只手,那张脸这才转过来——宁珂立刻失声叫了出来——即便在夜色中也看得出,这张脸由于愤怒和沮丧已严重变形……“殷队长!你——”

殷弓伸长脖颈呼吸。像是刚刚透过气来,他抚摸着胸部,一下下摇头。

“算了,刚才我走神了……说点眼前的事吧。你们准备一下,明后天可以离开这里,到东部那个城市度蜜月去——到我姑妈那儿。这里条件太差了,婚姻是一个人的大事……”

“不,这儿更有意义,我们不去。”

“算了,这是我的一个决定,不要再争执了,好吗?”

宁珂看着他,他发觉那个裹在大衣中的躯体有些颤抖,牙齿磕得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