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蚱神(第2/4页)

煞神老母发现虽然“通嘴子”乐于帮忙,但这人实在是太老了,除了一张嘴能说会道,全身已经没一处灵便管用的了,大小便失禁,走路要被人抬着,吃饭只能喝流汁。但这家伙实在是贪酒,喝起来就没个够,喝醉了就躺在地上,留下一摊摊排泄物。她忍住极大的秽气,捏着鼻子从一处处大小解空隙里费力地走向前去,手捏一只刚捉到的蚂蚱说:“这小东西的话你听听,看能不能听得懂。”

“通嘴子”咳着,嘴角流涎,半撑着爬起来,颤颤抖抖的手好不容易才捉住小蚂蚱,捏弄着,咕哝:“哎,这就对了,哎,踢跶也没用,服管吧……哩噜连勾,啊巴拉哑,吱吱呀巴!喀!喀!豆——!”

老人皱起眉头,转向煞神老母说:“老天,它总算开了金口……”

“它说什么?”

“它开了金口……让我来问细发些吧。”

2

“它说了什么?”煞神老母急急追问,死盯住老头儿,恨不得一下把他的嘴巴撑开。

“唉,唉,小东西啊,它说了,自己是一个大族里落队的人!”

“呸!什么人,是虫。当然是落队了,这还用说。问问它,能不能把一族‘人’都召了来,咱这边有人要雇用它们,想让它们帮个大忙。”

老头儿擦擦涎水:“帮个大忙,嗯,我问问它看行不行。小蚂蚱,咕噜巴稀,斯达斯达,啊,啊。豆——”

“它怎么说?”

“等等,它打嗝哩……”

“这些臭毛病一样不少。”

“就是呀,大小也是个性命哩。”

煞神老母等着,极不耐烦。

老头儿把小蚂蚱放在耳边,一会儿摇动一下:“妈的,它还是打嗝儿。大约是刚才你把它吓着了也说不定。说呀!豆——”

小蚂蚱双翅张开了一下,露出火红的羽翼,又蹬了一下双腿。老头儿再摇动它,笑吟吟的:

“它说了,那是千军万马的事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得是它们里面的神——那只‘蚂蚱神’开口说话才行。‘蚂蚱神’手里有令旗,旗往哪边摇,它们一伙儿就往哪边飞。这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的,俗话说了,军令如山倒嘛。”

煞神老母哼了一声:“小小东西还没有指头大,倒也这么多穷讲究。”

老头儿对准小蚂蚱咕哝了几句,又将其对在耳朵上,回头说:“它不高兴了!它说别以为自己个头大就傲横,个头并说明不了什么!还是实打实地说吧,想求咱帮个什么忙吧!”

煞神老母差一点气坏了。可是没有办法,还真是得求它!于是她忍气吞声,低声细气地说:“求求蚂蚱物件了,咱们是口头语不同,心里的敬重是一开始就有的——这么着吧,事成之后咱会重重谢你,只不知你有个什么喜欢……”

老头儿很快对准它咕哝一番,又把话转译到这边:

“俺并不是贪恋东西的人,俺不过是要个尊重罢了。俺不是一般的蚂蚱,俺是大队人马里的文书——你要是个懂行的,就会掀开羽翼,看到上面比一般的蚂蚱多出两个斑点儿……”

煞神老母笑了,但极力忍住了才没有笑出声音,生怕惹恼了它。她心里说:“老天,有了点学问,就连一只蚂蚱也气壮神足的。没法儿,就是这样。唉!”她弯弯腰,叫一声“文书阁下”,恭恭敬敬说道:“我想请教阁下,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见到‘蚂蚱神’它老先生哩?”

“咕噜啦皮,么,么,豆——”老头摇动它,倾听,转述:

“俺‘蚂蚱神’一般人怎么会见呢!它忙天下大事,日理万机,指挥千军万马,平时连我们都见不着呢!它白天领队行军,夜里攻读兵书,光是门卫随从就有一百多个!进它的帐子要通五关答五令,口令答错了就得杀头!哧,凡人还想见它?下辈子吧……”

煞神老母恨得牙根痒,但还是忍了,声声哀求:“文书阁下行行好吧,事不到万分紧急哪能劳您大驾呢!还是为我们想个办法吧,事成之后……”

“咕噜呀么,呀么,豆——就别说什么事成之后了,这会儿有什么嫩苗儿、清新露水什么的,就先端上来吧!我这就告诉你,咹,你先支棱起耳朵给我听好了……”

老头儿顿了顿,煞神老母赶紧说:“我听好了……”

“你要摆好一个供桌,上面放了最香的嫩苗儿、清露、一小勺槐花蜜、一滴香油,最后再点上香。要紧就是这香,‘蚂蚱神’要闻着它的味儿才来的——它要是小燕子焙成了粉,再掺上豆油搓成的。这香条要到了午夜时分才能点上,东西南北四个风向都得点,为什么?就因为你不知道这时辰俺‘蚂蚱神’到底在哪个方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