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9页)

干部处长点点头。

铁院长出奇地冷静:“理由是什么?你坐下说。”

干部处长坐下了,说:“……他们去了阿炳家乡调查,得出的结论是,阿炳父亲是国民党。”

铁院长冷笑了一下:“阿炳就没有父亲。”

“我也这样跟他们说,阿炳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个父亲……”

“那他们是怎么吆喝的?”

“他们说……没父亲就是私生子,私生子也不行……”

铁院长“嘿嘿嘿”地笑了一长声:“反正两边靠都不行,是不是?”

干部处长不语。

铁院长蛮横地说:“不行也得行!我就觉得奇怪,一个手续一个多月没办下来,小鸡都孵出好几窝了,原来是在穷折腾。这些人,尽干些狗逮耗子的事!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不要跟任何人说。你没跟阿炳和安副处长说吧?”

“还没有。”

“跟谁都别说,我来找人解决,哪有不行的道理,除非把我撤了!撤了我,他们还真找不出替我的人来!”他拿起筷子,招呼干部处长一块吃,胸有成竹的样子。

丁姨也来吃饭,刚想过来坐,被铁院长一个眼神顶了回去。

七号院里,绳子上晾着胖子给阿炳洗好的衣服。起风了,胖子赶紧跑出来收衣服,但有的已经被风吹跑了,害得胖子又四下去追……

会客室里,安在天和阿炳正在吃饭。

安在天起身去关窗户,看见胖子还在不断追着被吹走的衣服。

阿炳一边吃着一边说:“风越来越大了,是东南风。”

安在天回来坐下:“这好啊,东南风,那是从你家乡吹来的,专门祝你下午找台一帆风顺。”

阿炳呵呵地笑了,他说:“一帆风顺……”

“阿炳,我跟你说过,人家都喊我们这些人叫什么?”

“听风者……”

“对,我们是听风者,有风就有运。我敢说,下午你一定能找到敌台。”

“抓狡猾的大鱼……”

“再狡猾的大鱼,也逃不出我们阿炳的网。阿炳,你一定会比我岳父还要有本事。”

阿炳又“呵呵”地笑了。

铁院长在给华主任打电话:“我看你们那个人事部门就该撤!搞什么名堂,简直是荒唐透顶,居然把阿炳整了一个国民党父亲出来,亏他们想得出!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太不把701当回事了……事实,什么事实?阿炳妈至今保留着一套国民党制服?那又怎么了?大姐呀,你算算时间,那应该是1925前的事情,是国共第一次合作时期……再说了,阿炳妈和阿炳都是受害者,女无夫而无主,家无夫而无梁,那男的对阿炳只生不养,甚至可能是个兵痞流氓……留着国民党制服怎么了,阿炳妈是要阿炳千万不要忘记,这血泪斑斑的历史……”

华主任:“好了好了,是不是国共第一次合作时期,时间上我就不算了,我还是直接跟你说好消息吧,免得你敲山震虎,对我也来一通批判。今天我一上班就到人事部门过问了阿炳调动的事,听到不好的消息,我当即去找部长,没找着,直到刚才吃饭的时候看见他。部长听了我关于阿炳的情况汇报后,当即指示阿炳的事情要特事特办,马上办,你就放心吧。怎么样,阿炳什么时候上机?”

铁院长马上笑逐颜开了:“……阿炳下午就上机。我这边起风了,大风,这真叫做‘山雨欲来风满楼’,阿炳来了,让敌人鬼哭狼嚎去吧。”

风把门口的木头电线杆吹得有些摇晃,电线啸叫不已。安在天几乎是把阿炳裹进了吉普车。吉普车开走。胖子还屹立在风中,身子不住地摇摆,久久不愿回去。

送阿炳来的吉普车停在院内,司机正把被风吹起一角的篷布试图扎起来。风吹着他,衣服的边角飞起,感觉人随即也要飞起来一样。树仿佛在与狂风搏斗,地上的、树上的树叶四面飞扬。

阿炳在机房里,窗棱在风中,像装了弹簧一样被振得“嗒嗒”声不止。窗外,狂风呼啸。风把一面落地窗帘吹得像一面迎风飘扬的旗帜。相比之下,阿炳显得格外的静,他独自坐在机器前的扶手椅上,有一种凌空绝地的感觉,还有些超然。在他的脚边,陈科长正钻在桌子底下好像在接线。

钟处长、安在天进来。钟处长看乱飘的窗帘,过去整窗帘了。

安在天看了看桌子底下的陈科长,问:“怎么样?陈科长。”

陈科长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说:“行了。”说完,回到他自己的椅子上。陈科长试着转了一下机器,回头,对安在天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安在天走到阿炳身后,把手双双放在阿炳的肩上,庄严地说:“阿炳,外面的风好大。”

阿炳也说:“风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