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第2/3页)

雍檀落后一步,向忠仆叮嘱几句,亲手合拢房门。

门扉关闭发出一声轻响,光线短暂昏暗,很快又变得明亮。

雍楹身体抱恙,不喜灯油的气息,室内的油灯全被移走,代之以夜明珠照亮。光线柔和,心情也随之平静。

“外大父有恙,乐竟不知,实在是不该。”林乐坐在雍楹身边,抬头看向他,目光中充满担忧。

“女公子不必忧心,我无大碍。”因是在养病,雍楹穿着宽袍,灰白的发束在身后,少去几分严肃,增添更多慈祥。他安抚过林乐,视线转向宣夫人,询问道,“今日过府可有要事?”

他最擅洞察人心,看到宣夫人的神情即知她怀揣着心事。

“不瞒父亲,此事与楚国有关。”宣夫人说道。

“楚国?”

“今日楚人入城,父亲应已知晓?”

“我知。”雍楹点了点头。

“楚人携国书,上写公子项欲聘阿乐为夫人。”宣夫人复述国书上的内容,怒气再次上涌,说话时咬牙切齿。

“什么?!”雍檀勃然大怒,当场变颜变色。

雍楹目光阴沉,和蔼的神情一扫而空,肃杀和锋利取而代之。

“楚国,公子项。”他坐直身体,长袍领口微敞,现出横过锁骨的一道伤疤。这是早年在战场上留下,只差些许就会击中要害。他至今仍清晰记得箭矢划过的凉意,以及随之而来的剧痛。

那是一支楚人的铁矢。

“国太夫人如何说?”雍楹问道。

“国太夫人言公子项要借势,楚人定会大肆宣扬,借机离间晋越。”宣夫人沉声道。

雍楹再度陷入沉思,目光落在身前,描摹着已空的茶盏,瞳孔中硬出杯壁上的花纹,那是一头猛兽,鹿身鸟首,模样凶恶,充满了血腥。

“事情可禀君上?”

“我出宫时,国太夫人已命人抄送内容,飞骑送往西南。”

雍楹沉吟不语,能想见林珩看到书信时的愤怒。

国君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晋楚乃大敌,战争是为常态。然楚人占据先机,此战开启,必联合上京污晋不义。

“阴险歹毒,既要向晋借势,又要陷晋于不义,当真是好算计!”雍楹发出冷笑,不自觉扣上旧年的伤疤,眼底浮现血光。

“父亲可有破局之法?”宣夫人此行专为求策,语气难免焦急。

“有。”雍楹缓慢开口,目光落在林乐身上,“公子项施毒计,以为君上束手无策。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女公子开府,有封地,非普通宗室女。”

宣夫人身在局中,一叶障目,仅想到公子项对林乐的蔑视,却忽略了林乐的地位给她带来的权力。

“女公子的婚事,她能自定。”雍楹一字一句说道,脸上重现笑容,“公子项设陷阱,欲激怒君上,使晋出兵不义。女公子亦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林乐侧耳静听,领会雍楹的意图,恍然大悟道:“外大父,我出面拒绝?”

“不错。”雍楹赞许点头,语气和蔼,话中却充满冷意,“公子项无礼,女公子为君上分忧,自然不必客气。”

林乐短暂陷入沉思,旋即转向雍檀,道:“舅父,我需笔墨。”

雍檀没有召唤奴仆,亲自取来绢和笔墨,放到林乐手边。

林乐挽起衣袖,落笔如飞,快速写下几行字,交给雍楹过目。

“君老,我少,不为配。”读出第一行,雍楹就现出笑容。继续向下看,笑意随之加深。

“晋,礼仪之邦,国有法度。楚,国君自号蛮夷,行事肆意妄为,不为配。”

“昔楚袭晋边,杀我边民,仇深似海。我为晋室女,誓言血债血偿。他日入纪州城,必以战车开道,踏血而行。”

数十字铺开,笔迹犹存稚嫩,字里行间已初现锋芒。

“好!”雍楹拊掌赞叹,将绢递给宣夫人和雍檀传阅。

两人看过内容,也不免现出笑意。

“事不宜迟,速将此送入宫内,交国太夫人过目。”雍楹吩咐道。

“诺。”宣夫人刚想要站起身,又忽然停住动作,转向林乐道,“阿乐,你来办,如何?”

看出宣夫人的意图,雍楹父子皆未出声,等待林乐给出答案。

林乐没有任何犹豫,当即道:“母亲,我即刻入宫。”

从今日起,她将真正独当一面。

母亲和外大父会助她,但不能再如早前一般,时时为她遮风挡雨。

林乐起身走出厢房,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夕阳的余晖洒落,她的影子在身后拉长,裙摆染上细碎的金光。

当日,林乐二次入宫。

不多时,内史缪良走出宫门,策马直奔苍金府上。

缪良回宫时,苍金与他同行,身后还跟着一名青年。青年手中提着鸟笼,观大小,笼内分明是一只猛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