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文山(第7/11页)

“是啊,就像索尼娅说的,在这个现实的世界,大部分时候,我们得演观众想听的东西。所以我们多演一些热门歌曲。披头士啦,卡彭特啦。也有新一点的歌。观众们很喜欢。”

“那阿巴乐队呢?”我脱口而出,马上就后悔了。但蒂洛好像并没有听出我话里的调侃。

“啊,我们也唱阿巴的。《舞会皇后》,这歌永远受欢迎。其实,在《舞会皇后》里我还自己唱上一段,和声的部分。索尼娅会告诉你我的嗓音有多难听。所以我们一定得在听众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唱这首歌,这样他们才不会跑掉。”

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索尼娅也笑了,但没有他笑得厉害。这时,一个穿着像是黑色潜水衣、职业打扮的自行车手从我们旁边飞驰而过,我们默默地看着他剧烈运动的背影渐渐远去。

“我去过瑞士一次,”我打破沉默。“两年前的夏天。我去了因特拉肯,住在当地的青年旅社。”

“啊是,因特拉肯,漂亮的地方。一些瑞士人瞧不起那儿,觉得那里只是给游客观光用的。可索尼娅和我都很喜欢在那里表演。其实,夏天的夜晚,在因特拉肯给来自全世界的欢欢喜喜的人们演出,是一件非常棒的事。你在那里玩得开心吗?”

“是,很开心。”

“我们每年夏天都要去因特拉肯的一个餐厅表演几个晚上。我们坐在帐篷里表演,面对餐桌,这种晚上餐桌当然是在外面啦。我们表演时能看见所有的游客在星空下一边吃着一边有说有笑。游客的身后是一大片空地,白天用来给滑翔伞降落,到了晚上就被何维克街的灯火照亮了。如果你还能看得更远,可以看见远处耸立的阿尔卑斯山。艾格尔峰、门希峰、少女峰。而且空气温暖宜人,还洋溢着我们演奏的音乐。每次在那里演出我都觉得是特别的荣幸。我心想,啊,干这行真是太好了。”

“去年,那家餐厅的经理叫我们演出时穿上全套的传统服装,”索尼娅说。“可天热得不得了,很不舒服。我们说有什么差别呢?为什么一定要穿上大大的马甲、围围巾、戴帽子?我们就算只是穿衬衫也一样很像瑞士人,又整洁。可是餐厅经理说我们要么穿上全套衣服,要么走人,自己选,说完就走了,就这样。”

“可是索尼娅,哪个工作都一样,都有制服,老板都要求你一定要穿。在银行工作也一样!而人家要我们穿的至少是我们所相信的。瑞士的文化。瑞士的传统。”

这时我又一次隐隐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可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两秒钟,他们看着我的吉他,就又都露出了微笑。我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就讲道:

“我想到不同的国家去表演一定很有趣。你得保持敏感,了解你的听众。”

“是,”蒂洛说,“我很高兴我们能给各种各样的人表演。不单单在欧洲。总而言之,我们因此得去了解很多的城市。”

“比如说杜塞尔多夫,”索尼娅说。她的口气变了——变的有些硬——我仿佛又见到了中午餐厅里的那个人。可蒂洛似乎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愉快地说道:

“我们的儿子现在就住在杜塞尔多夫。他跟你差不多大,可能比你大一些。”

“今年初,”索尼娅说,“我们去了杜塞尔多夫。有人邀请我们去表演。不是常有的事,是表演我们自己真正的音乐的机会。所以我们给儿子打了电话,我们的独子,告诉他我们要去他的城市。他没有接电话,我们就留了言。我们留了好几次留言。没有回音。我们到了杜塞尔多夫又给他留言,说我们到了,到你这里了。还是没有回音。蒂洛说别担心,也许他那天晚上会来,来看我们表演。可是他没有来。我们表演完了又去了别的城市,进行下一场演出。”

蒂洛咯咯地笑了。“我想彼得大概是受够了我们的音乐,从小听到大!可怜的孩子,不得不听我们排练,日复一日。”

“我想又要带孩子又要搞音乐挺难的。”我说。

“我们只有一个孩子,”蒂洛说,“所以还不算太难。当然我们是幸运的。我们外出表演不能带着他,他的祖父母总是很乐意帮忙。等他长大一点,我们就把他送到一家很好的寄宿学校。他的祖父母又帮了我们大忙,不然我们付不起那么高的学费。所以说我们是幸运的。”

“是,我们很幸运,”索尼娅说。“除了彼得讨厌那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