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小吃店(第3/4页)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暂时没问你知道些什么情况。
“她给我来了封信,”瑞妮说道,“她说曾写信给你,却从来没有接到回音。那里本来是不准她寄信的,但厨娘帮了她的忙。事后劳拉给了她钱,而且还多给了一点。”
“我从来没收到过什么信。”我说。
“这点她估计到了。她估计他们对这事作了防备。”
我知道他们指的是谁。“我猜她到这儿来了。”我说道。
“她还能到哪儿去呢?”瑞妮说,“可怜的小家伙。毕竟她还是挺过来了。”
“她挺过来什么?”我很想知道,同时心里又害怕知道。我对自己说,劳拉可能一直在编瞎话。她可能患了妄想症。不能排除这一点。
然而,瑞妮却排除了一点:无论劳拉告诉她什么,她都照信不误。我怀疑她听到的故事是否和我听到的一样。我尤其怀疑这故事中有个婴儿,不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有孩子在这里,我就不能细说了。”她说道。她朝米拉点了点头;米拉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一块粉红色蛋糕。她盯着我看,好像想要舔我似的。“如果我全都告诉你,你夜里会睡不着觉的。唯一的安慰是你没有参与。她是这么说的。”
“她是这么说的?”听到这里,我松了一口气。理查德和威妮弗蕾德被看成是魔鬼的化身,而我却得到了谅解——我的问题无疑只是道义上的软弱。不过,我看得出来,瑞妮没有完全原谅我,因为我的疏忽导致这一切发生了。(后来,劳拉坠下了桥,她就更不原谅我了。在她看来,我肯定与这事有关系。从那以后,她就对我冷淡了。她临死都对我怀着怨恨。)
“像她这样的年轻姑娘,根本不该送到那种地方去,不管是什么理由,”瑞妮说,“那里的男人敞着裤子到处跑,乱七八糟的。真不像话!”
“它们咬人吗?”米拉一面问,一面伸手摸我围巾上的小狐狸。
“别碰它,”瑞妮说道,“你的小手黏乎乎的。”
“不咬人,”我说,“它们不是真的。瞧,它们的眼睛是玻璃的。它们只咬自己的尾巴。”
“她说,如果你知道的话,你是决不会把她丢在那里不管的,”瑞妮说道,“她说,你并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她斜眼瞧着那杯水,皱皱眉头。对劳拉说的这一点她表示怀疑。“那里的病人主要吃土豆,”她说,“劳拉说,是捣碎和水煮的土豆。诊所克扣病人的食物,从可怜的傻子和疯子嘴里抢食。我猜想,他们是在填自己的腰包。”
“她去哪儿了?她现在在哪儿?”
“只在你我之间说说,”瑞妮说道,“她说,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看上去是不是——她是不是……”我想问:她是不是明显疯了?
“她还是那个老样子。不好也不坏。她不像个疯子,如果你是问这个的话,”瑞妮说,“她瘦了——她的身子骨需要长些肉——也不再多谈上帝了。我只希望上帝如今也帮她一回。”
“瑞妮,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我说道。
“不必谢我,”瑞妮生硬地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她的意思是:我没有做我该做的。“我能给她写信吗?”我在口袋里摸我的手帕。我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我觉得自己像个罪犯。
“她说,你最好别写。不过,她想让我告诉你,她给你留了一张便条。”
“一张便条?”
“在他们把她送到那个地方去之前,她留下了那张便条。她说,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它。”
“那是你自己的手帕吗?你是不是感冒了?”米拉一边问,一边饶有兴趣地看我抽鼻子。
“如果你问得太多,你的舌头会掉出来的。”瑞妮说。
“不,不会的。”米拉喜滋滋地说道。她开始哼起歌来,很不成调;桌子底下,她胖胖的两条小腿磕着我的膝盖。看来她乐观而又自信,不会轻易被吓倒——我常常觉得她这种秉性惹人生气,但现在转而令我庆幸了。(也许对你来说是个新闻,米拉。趁有这个机会,快把它当作恭维收下吧。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
“我想,你也许想看看艾梅的照片。”我对瑞妮说道。至少我还有这点小成就来炫耀,也可以弥补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瑞妮接过照片。“哎呀,她是个黑头发的小东西,不是吗?”她说,“人们永远猜不到孩子出生后长得像谁。”
“我也想看看。”米拉说着就用她那双粘着糖的小手去抓照片。
“快点,我们得走了。你爸爸要等急了。”
“不。”米拉说道。
“金窝银窝,不如家里草窝。”瑞妮一边唱,一边用餐巾纸擦去米拉小鼻子上的粉红色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