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间宫中尉的长话(其二)(第4/9页)

“他‘啪’得打了声响指。于是同他一起乘飞机来的外蒙古军官跨步上前。他从大衣袋取出一把带鞘的短刀,形状同刚才做割喉手势的那个士兵拿的一模一样。他短刀从刀鞘中拔出,在空中划了个圈。钢刃在清晨的阳光下白刷刷地闪着钝光。

“‘他就是那方面的专家之一。’俄国军官说,‘看好了么?好好看看这刀。这是剥皮专用刀,做得好极了,刀刃如剃刀一般薄一般锋利。他们的制作技术极其高超,毕竟剥动物皮剥了数千年之久。他们将像剥桃子皮一样剥人皮,熟练,漂亮,完美无缺。我讲得太快吗?’

“山本一声不响。

“‘一点一点地剥。’俄国军官继续道,‘若想剥得完美无损,慢剥最好。剥的过程中如果你想说什么,可以马上停止,只管作声。那样即可免死。他以前剥过几次,而直到最后都不开口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的。这点希望你记住:如想中止,尽可能快些最好。双方口可轻松些。’

“那个手握短刀的熊一样的军官,看着山恩冷冷地一笑。我至今仍真切地记着那笑,至今仍梦见那笑,无论如何忘却不了那笑。随后,军官开始作业。士兵们用手和膝按住山本的身体,军官用刀小心翼翼地剥皮。他果真像剥桃子皮那样剥山本的皮。我无法直视。我闭上眼睛。而一闭眼,蒙古兵便用枪托打我的屁股,一直打到我睁开。但睁眼也罢闭眼也罢,怎么都要听见山本的呻吟。开始他百般忍耐,后来开始惨叫,很难认为是人世声音的惨叫。那个人首先在山本右肩‘刷’得划开一道口子,由上往下剥右肩的皮。剥得很慢,小心翼翼,一副不胜怜爱的样子。那手法确如俄国军官所说,不妨称之为艺术创作,假如步闻惨叫声,甚至不会让人觉得伴随有任何疼痛。然而惨叫声却在分明地诉说那是何等的痛不欲生。

不多时,右臂的皮被彻底剥下,成了一块薄布。剥皮人把它递给旁边的士兵,士兵用手指捏住打开给众人看。皮还是在‘啪嗒啪嗒’滴血。剥皮军官接着处理左臂,如法炮制。而后剥双腿,割下阳物和睾丸,削掉耳朵,在剥头皮、脸皮,不久全被剥光。山本昏迷过去,苏醒过来,又昏迷过去。昏迷时不再呻吟,苏醒时即惨叫不止。但声音渐渐微弱,最后完全消失。这时间里俄国军官一直用长筒靴后跟在地面画着单调的图形。蒙古兵全都鸦雀无声,定定地注视着剥皮作业。他们均无表情。无厌恶神情色,亦无激动无惊愕,一如我们散步当中顺路观看某个施工现场那样看着山本的皮肤被一张张剥去。

“我吐了好几次,最后再没东西可吐了,可还是吐个不止。熊一般的外蒙古军官最后把利利索索剥下的山本胴体的皮整张打开,那上面甚至连着乳头,那般惨不忍睹的东西那以前那以后我都没见过。一个忍拿起来像晾床单一样晾在一边。剩下的唯有被整个剥去皮肤而成为血淋淋血块的山本尸体骨碌碌倒在那里。最为目不忍视的是他是脸。白亮亮的大眼珠在红肉中瞪得圆圆的。牙齿毕露的口仿佛呼叫什么似的大大张开。鼻子被削掉了,只有小孔留下。地面一片血海。

“俄国军官往地面吐口唾液,看了我一眼,然后从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了。’说着,手帕又放回衣袋,声音较刚才有些木然,‘知道绝对招认。白要了条命。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专门干这个的,反正迟早不得好死,无可幸免。这且罢了。既然他不知道,你更是不可能知道的喽?’

“俄国军官衔着支烟,擦燃火柴。

“‘这就是说,你已不再具有利用价值。既无拷问使你开口的价值,又没有作为俘虏关押的价值。说实在话,作为我们,是打算秘密处理此次事件的,不想声张出去。所以,把你带回乌兰巴托不大好办。最好的办法是马上朝你脑袋开一枪,埋在某处,或烧了让哈拉哈河冲走。这样一切就简单了结了。是这样的吧?’如此说罢,他死死盯住我的脸,但我继续装出不知所云的样子。‘看来你是听不懂俄语,再这么棗说下去也是白费时间。也罢,算我自言自语就是,你就当我自言自语听下去: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决定不杀你。不妨理解为这是我对意外误杀你朋友的一点点歉疚之心。今天一早大家尽情尽兴欣赏了杀生,这种事一天一次足矣。所以不杀你,而给你提供活命的机会,如果幸运,将会得救。可能性诚然不大,可以说接近于无,但机会总归是机会,至少比剥皮强似百倍,对吧?’

“他扬手叫来外蒙军官。外蒙军官刚刚用壶水精心洗罢短刀,拿小磨石磨好。士兵们把从山本身上剥下的皮摊开,在皮前议论着什么,大约是就剥皮技术的细节交换意见。外蒙军官短刀入鞘,插进大衣袋,朝这边走来。他看一会我的脸,又看了看俄国忍。俄国忍用蒙语对他简单交待一句,蒙古忍表情呆板地点头。士兵为他们牵来两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