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第2/5页)

这时达什伍德小姐非常气恼,蔑视地注视着他,打断他的话说:

“威洛比先生,你不必再说了,我也再不要听下去了。这样的开头,再讲下去不会有什么意义。别让我再听这件事使我痛心了。”

他答道:“我必得让你听完全部经过。我的家产原就不大,我又总是大手大脚花钱,总跟比我富有的人混在一起。我成年后,甚至成年前,我相信,就是年年债上加债的;虽然我的老表亲,史密斯太太一死,我就可以得救,可是那又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许还远得很,所以我早已盘算着该娶个有钱姑娘,重立家业了。因此我根本没有想到过要娶你妹妹;我就是这样一直逢场作戏,试图引动你妹妹的好感,一点也不考虑怎样回报她的感情,这种卑鄙、自私、残忍的行为,无论怎样愤恨鄙视地对待我、指责我,甚至连你,达什伍德小姐,也这样,都不能算过分。不过我可以为自己说句话,尽管我那样可恶地只顾自己的虚荣,不顾别人,我并不知道我那样做会把人伤害到多大程度,因为那时我还不懂什么叫爱情。可是我究竟懂得过什么叫爱情吗?真是未必呀;如果我真正地爱过,难道我能为虚荣、为贪财牺牲掉我的感情?再说,难道我能牺牲她的感情?可是我却这样做了。有她的爱情,有她做伴侣,穷一点根本就不可怕,我却怕比人穷,妄图自己发财,把能够变贫穷为幸福的一切全都丢掉了。”

埃莉诺怒气稍平,说:“这么说,你自己是相信曾一度爱过她的了。”

“这样的眷恋怎么能推拒,这样的柔情怎么能丢得下啊!天下能有人做出这种事!是的,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真心爱上了她;发现当我心意纯正、感情真诚的时候,跟她在一起确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尽管这样,当我完全决定要向她求婚的时候,即使那时我还是极卑鄙地一拖再拖,不肯在自己处境非常窘迫的时候受婚约的约束。我在与我的荣誉攸关的时刻还迟疑不决,不肯定下婚约,这桩蠢事,这桩比愚蠢还坏的蠢事,我不愿在这里议论,也不愿停下来让你评论了。因为结果已经证明我是个狡诈的小丑,费尽心机却找到一个使自己丢脸的好机会,成了永远为人不齿的人。不过我终于还是下了决心,决定一旦能跟她单独见面,就说明我对她一贯献殷勤确是真心实意,坦率地向她保证我那已经尽力表达过的爱情。可是在这当儿,就在再过几小时就能跟她私人谈话时,却发生了一件事,一件倒霉事,它完全摧毁了我的决心,连带着我的一切舒适生活都完了蛋。一桩事件被发觉了,”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低下头。“不知怎么的,有人告诉了史密斯太太一桩事,一桩男女关系,我猜是哪位远亲为自己打算,使我失宠——不过我不必再多说了,”他又说,红着脸,眼睛探询地看着她,“你们的关系特别亲密——你大概早就全都听说了。”

“听说了,”埃莉诺也红起了脸,又硬起心肠决不能同情他了,“我全都听说了。你那桩可怕的丑事,你竟还想推卸罪责,我承认,那我可不能理解。”

威洛比说道:“你得想想,你是听什么人说的。难道能是公平的话?我承认她的处境和她的名声我都该尊重。我不是想为自己辩白,但是,同时也不能让你认为我就无话可说了。难道就因为她受到伤害,她就是无可指责的;就因为我是浪子,她就一定是天使。如果她那狂暴的热情,她那薄弱的意志——不过,我倒不是想为自己开脱。她对我的感情是该得到更好的对待的;那种柔情让人一时无力抗拒,我常常一想起来就痛责自己。但愿——我衷心希望要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该多好。但是我却不仅伤害了她本人,而且还伤害了另一位对我的热情(可以这样说吗?)一点也不比她少的人,而且她的心灵——啊!多么无比优越啊!”

“不管怎么说,你不关心那个不幸的姑娘——尽管这种事我根本不愿谈论,我还是得说——你对她冷淡并不能说明你就该残酷地丢开她不管。别以为借口她那方面意志薄弱呀,天生缺点呀,你这方面就可以那样明目张胆而不负责任地残酷对待她。你一定已经知道,当你在德文郡变着法儿寻欢作乐,自己整天快活的时候,她却被逼得穷苦不堪。”

“可是,天哪,我真是不知道,”他急切地答道。“我没有想到我忘记了把我的地址给她,可是凭常识她也该知道怎样打听出来的。”

“好吧,先生,史密斯太太是怎样说的?”

“她当时就骂我犯了罪,我的慌乱可想而知。她一生纯正,思想拘谨,不晓世情——这一切都对我不利。事情本身我不能否认,但又毫无办法缓和。我相信,她早就疑心我平时行为不正,又加上那次我去看她,对她很少关心,陪她的时间极少,她更加不满。总之,结果她完全翻了脸。只有一个办法我还可以得救。善良的女人,她非常重视道德!她答应我如果我愿娶埃莉莎,就既往不咎。那我又办不到,于是我就正经失了宠,被赶出了门。事情过后那天晚上——第二天上午我就得走——我一晚上尽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思想斗争是激烈的——可惜结束得过快了。我对玛丽安的爱情,我对她对于我的爱情的绝对信任,这些全都敌不过我对贫穷的恐惧,克服不了必得有钱那种错误的想法,这种想法我原本就有,而奢华的交际又加以助长。我完全相信我有把握能得到我现在的妻子,只要我肯向她求婚就行,而且我自己也认为,按常情妥善考虑,我只有这条路可走。但是,在我离开德文郡前,还有一场难堪的场面在等着我;正是那天我约好去你们家吃饭的,必须找个借口道歉不能赴约才行。可是,是写封道歉信,还是亲自去,我却考虑了好久。去见玛丽安,我觉得可怕,我甚至把握不住再见到她时还能不能坚持我的决定。可是,在这一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