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3页)

现在玛丽安每天都出去,逐渐成了习惯,以致对她来说,去不去都行,无关紧要;她平静地、机械地准备去赴每晚的约会,虽然她哪一次都不指望会有任何乐趣,而且往往不到最后关头她都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她对衣着和外貌渐渐变得完全漠不关心了,整个梳妆时间她都半心半意的,还顶不上做完了这些事后,和斯蒂尔小姐会面的头五分钟中所考虑的那么仔细。样样都逃不过她的细心观察和全面探询;她什么都看得见,什么都要问;玛丽安衣着的每件东西,值多少钱,她不问清楚就放不下心;她能猜出玛丽安一共有多少件晚礼服,比她自己还准;玛丽安每周洗衣服要花多少钱,每年得在自己身上花多少,她在分手前大概也有希望算得出来。除此之外,在这种种无礼的查问之后,她总要说句恭维话,虽然本意是为了套交情,玛丽安却认为唐突之极;因为审查过她晚礼服的价钱和样式、鞋子的颜色和发式之后,她差不多准能听到说:“嗳唷,她可真是漂亮,准保能抓到老多老多俘虏。”

这次,她听到这样的奖励后,才获得解放,被打发上了她哥哥的马车;马车在门口停了五分钟,她们就准备停当,坐了进去,这样的准时倒并不合嫂嫂的意,她已先一步到了她朋友家,正在预料她们大概会迟迟不来,不是让她自己就是让车夫着急为难呢。

晚会的节目并不很出色。跟其他音乐晚会一样,有许多能真正欣赏演奏的听众,还有更多的人根本不感兴趣;演奏者本身呢,根据他们的自我评价或者他们关系密切的朋友的评价,一向都认为他们是英国第一流的演奏家。

埃莉诺既不爱好音乐也不冒充风雅;她毫无顾忌地眼睛离开大钢琴,随意张望,连竖琴和大提琴就在眼前也并不在意,在屋里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她这样东张西望时,看见年轻人群里有一个人,正是那位在格雷珠宝店里跟她们授了一课怎样挑选牙签盒的人。她看见他不久就一面看着自己一面跟她哥哥亲密地说话;她刚决定要问她哥哥这个人的名字,他们俩都向她走了过来,约翰·达什伍德先生就向她介绍,说他是罗伯特·费勒斯先生。

他随随便便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头扭动了一下算是鞠躬,不用明说她就能肯定这正是露西说过的那个花花公子了。如果她之所以看中爱德华,原就不是看中他本人的品格,而是看上了他几位近亲的德性,那她该多幸运啊。因为他母亲和姐姐的坏脾气开了个头炮,他弟弟的这一鞠躬就一定会是最后的致命一击了。但是尽管两位年轻人的差异使她惊讶,

她却并不感到这一位的愚蠢自大使她对另一位的谦逊正直失去好感。他们俩为什么这样不同,罗伯特在一刻钟的谈话里亲自向她作了解释;因为,他谈起了他哥哥,叹息他不能进入上层社会的确是他特别不善交际的缘故,他直率大方地承认这决不是他哥哥天生有什么缺陷,而是不幸上了私塾;他自己呢,尽管也许天赋实际并不比他哥哥特别优越,只因为有幸上了公学,占点便宜,所以善于与人相处,比谁都不差。

“我敢说,”他又说,“我相信就是这么回事;我母亲为此发愁的时候,我总是对她说:‘我亲爱的妈妈,你就别费心了。这都无可挽回了,可这全得怪你自己。你为什么自己不拿主意,却相信叔叔罗伯特爵士的话,在爱德华一生紧要时刻,送他进了私塾?你只要让他上威斯敏斯特公学,像我一样,不去普拉特先生家,就不会有这种事了。’我一向都是这样考虑这个问题的,我母亲也完全相信是她做错了。”

埃莉诺不愿反驳他的说法,因为不管她对上公学的好处怎样看,她对爱德华跟普拉特先生家的人住在一起,无论如何是不能满意的。

“我想,你们是住在德文郡靠近道里希城的一所小别墅里的吧。”这是他说的第二件事。

埃莉诺纠正他说错了别墅的位置。他好像觉得有点奇怪,住在德文郡居然不是靠近道里希城。不过他还是对她们那种房舍大加赞扬一番。

他说:“我本人就特别喜欢别墅。别墅总是那么舒适那么雅致的。我说呀,假如我手头有余钱,我会在离伦敦不远的地方买一块地皮,自己盖一所,那我就可以随时自己驱车前往,找几位朋友一道快活快活。谁要盖房子,我都劝他盖一所别墅。那天我的朋友,科特兰德爵士,特意来找我征求意见,在我面前摆出波诺米设计的三种不同的方案。他要我挑出最好的一种。‘亲爱的科特兰德,’我说,随手就把三份全都扔进火炉,‘你哪一种也别用,你一定得盖一所别墅。’我看,事情就会是那样定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