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胜利(第8/11页)

“是我。”一个声音说道,是那个男孩的声音,还是那种急速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声调,韦德尔没有去想那是不是由于兴奋的缘故,他甚至什么话也没有说。男孩用双手和膝盖爬过来,在干燥的地上摩擦发出“咝咝”声。“开枪打吧。”他双手和膝盖撑地,气喘吁吁地俯身对着韦德尔说道,“我但愿死掉。我但愿如此。但愿咱们都死。梵奇怎么想我也可以怎么想。你们干吗非要停在我家?”

韦德尔没有动。“梵奇干吗希望我死?”

“因为他仍然能听见你们的大叫声。我原来和他一块睡,他半夜老是醒来,有一次爸不得不防止他醒来之前掐死我,他老是大汗淋漓,听见你们在大叫。梵奇说你们手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空枪,在那儿大叫,就像玉米地里的稻草人。”他开始哭起来,声音不大,“你们真该死,你们都该死。”

“是的,”韦德尔说,“我自己也听到过。可你为什么想死?”

“因为本来她自己要来,只是她得……”

“谁?她?你的姐姐?”

“得穿过爸的屋子才能出来。爸醒着,他说:‘如果你走出那道门,就再也别回来。’她说:‘我没想出去,’梵奇也醒着,他说:‘让他赶快和你结婚,否则天一亮你就成了寡妇。’于是她就回去了,告诉了我。因为我也醒着,她就叫我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韦德尔问道。男孩静静地哭着,一副沉静而又无限绝望的神态。

“我告诉她如果你是黑人,如果她那么干,我告诉她我……”

“什么?如果她干了什么?她要你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她和我睡觉的阁楼窗户。有一架梯子你可以用,那是我做的,晚上打猎回来时用的。不过我告诉她如果你是黑人,她还那么干我就……”

“既然这样,”韦德尔严厉地说道,“你振作起来。难道你不记得?她进屋子时我只见过她一面,就被你父亲送出去了。”

“可是你还是看见她了,她也看见了你。”

“不!”韦德尔说道。

男孩止住了哭。他仍然蹲在韦德尔上面。“不什么?”

“我不会去的,不会爬上你的梯子。”

有一阵儿男孩似乎在想他说的话,他一动不动,呼吸很慢很轻。现在他开始用一种沉思的、几乎是做梦一般的语调说话:“我不能随便把你杀了。你只有一只胳膊,即使你比我大……”突然间他动起来,身手之快令人难以置信。首先让韦德尔吓一跳的是男孩那双坚硬、巨大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韦德尔没有动。“我可以一下子把你杀掉,我一点也不在乎。”

“嘘,”韦德尔说道,“不要这么大声。”

“我一点也不在乎。”他扼住韦德尔喉咙的手开始用力,韦德尔感觉到憋闷,感觉到男孩的前臂在摇晃,摇晃使男孩的力量到达双手之前有所减弱,好像他的大脑和双手之间的联系不完整似的。“我一点也不在乎,只有梵奇会发疯。”

“我有枪。”韦德尔说道。

“那就拿它打死我吧。打吧。”

“不。”

“为什么不?”

“我前头告诉过你。”

“你发誓你不会吗?你发誓吗?”

“听我说,”韦德尔说道,他现在用一种耐心的、安慰的口气讲话,好像用单音节词和一个孩子讲话那样。“我只想回家,就这样,我离家已经四年了,我所要的就是回家,你难道看不出吗?我想看看四年之后我的家里还剩下什么。”

“你在那儿干什么?”男孩的手松松紧紧,但胳膊依然僵直。“你整天打猎,如果你乐意的话整个晚上也打猎,有一匹马可骑,有黑奴伺候你,给你擦靴子,给马上鞍子,你只是坐在门廊下吃东西,一直吃到再去打猎的时候?”

“我希望如此。你瞧我有四年不在家了,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

“带我一块儿走。”

“我不知道那儿还有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有了:没马可骑,没猎物可打。北方佬去过那儿了,那之后不久我母亲就去世了。我不知道我们还会找到什么,只有到那儿看了才知道。”

“我会干活。我们两个可以干活,你们可以在梅斯费尔德结婚,不远。”

“结婚?哦,你的……我明白了。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有结婚?”突然,男孩的双手在他的喉咙处收紧并开始摇晃着他。“住嘴!”他说,“你要是说你有妻子,我就杀了你。”

“不,”韦德尔说,“我没有结婚。”

“你还是不想爬上那架梯子?”

“不想。我只不过见过她一回。即使再见面我也不一定认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