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过这样一位女王(第5/6页)

“是那些信。十三年前,您还记得吗?在贝亚德从法国归来前,在您还不知道我们已订婚时。我给您看了其中一封。您要我交给沙多里斯上校,请他查出写信的人。可我不愿意,您说一个正派女人不应允许自己收到那种匿名情书,不管她自己多么愿意。”

“对,我还说过宁愿让世人皆知一个女人收到过那种信,也不应允许男人暗地里对女人抱着那种想法而不受惩罚。你告诉我把信烧掉了。”

“我说了谎。我保留了信,后来又收到十封。因为想到您对正派女人的看法,我对您隐瞒了这事。”

“噢。”老妇人说。

“是的,我把信保留起来了。我以为把信藏在了无人能发现的地方。”

“那么,你又读过那些信了,你时常拿出来读它们。”

“我以为把信藏得很秘密。您记得我和贝亚德婚后的那夜我们城里的房子被撬,同时沙多里斯上校的银行会计偷钱后逃跑一事吗?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信不见了,于是我知道写信的人是谁了。”

“是的。”老妇人说。她仍旧没有动,她的头部宛如一件银器。

“这样一来,信流传到外界的某个地方。有一阵,我都快急疯了,一想到人们——男人们——读着那种信,不仅看见信上有我的名字,而且还有我一遍遍读信时眼泪留下的痕迹,我真快发疯了。当时我和贝亚德正在度蜜月,我甚至不能将心思集中在丈夫一人身上,好像我不得不和世界上所有的男人一同上床睡觉。十二年前我生下鲍里,我以为这事过去了,对信流失到别人手中已经习惯。大概我开始相信那些信已不存在或被销毁了,我已安全无恙了。有时我也想起这事,但鲍里似乎在保护我,使他们无法越过他来伤害我。只要我离开城镇住到这里,好好地对待鲍里和您。谁能料想,十二年后的一个下午,那个犹太男人出现了,就是来吃晚饭的那个人。”

“噢,”老妇人说,“我记得。”

“他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人员。他们仍在搜寻那次抢银行的罪犯。那个特工得到了我的信。案子发生的那晚,会计逃跑时把信丢了,被特工发现。十二年来,他一直在设法破这案子,也一直保留了这些信。最后他来找我打听那男人的下落,以为我知道,因为那人给我写了信。您一定记得那个特工,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并说:‘娜西萨,那个北方佬是什么人?’”

“当然,我记得。”

“我的信曾在那男人手中十二年,他……”

“曾在他手中?”老妇人问,“曾在他手中?”

“是的,现在回到我手里了。他没有把信送交华盛顿。所以除了他别人没有读过,而且再也不会有别人读了。”说完此话,她平静地吸了口气,“您还不明白吗?他掌握了信中的一切情况,他迟早要把信交到联邦调查局有关部门。我请求他把信还给我,可他说要把信交上去。我问他能否在孟菲斯做出最后决定。他问为什么在孟菲斯。我解释说,我知道金钱是不能从他手中买回信的,所以我非得去孟菲斯。我尊重您和鲍里,我只得找个别的地方。就是这么回事,男人都是一类货,不管他们的是非观如何,都是大傻瓜。”她均匀地呼吸,接着打了个大哈欠,彻底地松了口气。她止住哈欠,再次朝对面纹丝不动、渐渐变暗的银色头部望去。“您还不明白吗?”她说,“我只得干那个事。信是我的,我非得收回不可。我只有这唯一的办法,否则将付出更大的代价。就是这样,我收回了信并把它们烧掉了,永远不会再有人看见它们了,因为他不能说出去。如果他提到信的存在一事,那他就毁了自己。调查局甚至可能把他关押起来。现在信都烧了。”

“所以,”老妇人说,“你回到家中,带着乔尼坐在小溪的流水中,就像在约旦河,是的,密西西比州偏僻乡间的约旦河。”202

“我必须把信收回,您还不懂吗?”

“是的,”老妇人说,“是的。”她直直地坐在轮椅里。“啊,我的上帝,我们这些可怜的、愚蠢的女人。乔尼!”她的声音尖利,命令式的。

“什么?”年轻女人问,“您需要什么吗?”

“不,”老妇人说,“叫乔尼来,我要我的帽子。”年轻女人站起来,说:“我去取。”

“不,我要乔尼去取。”

年轻女人站在那里,俯视着轮椅中端坐的老妇人,她的头发像一座失去光泽的银色王冠。那女人走出门,老妇人仍然丝毫不动。她一直在黄昏中坐着,直到男孩手捧一顶小巧的黑色老式女帽走进屋里。有时,当老妇人不高兴时,他们就把这顶帽子取来,她将帽子放在头顶正中央,坐在窗前。男孩将帽子递给她。他的妈妈站在一旁。黄昏已完全降临,老妇人全身被黑暗吞没,唯有银色头发可见。“您要开灯吗?”年轻女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