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5页)

“冰球赛就更不可能,”康维附和着打趣道,“你该试试去建个队,‘绅士队对喇嘛队’如何?”

“那首先得教他们怎么玩。”布林克罗小姐一脸诙谐而又郑重其事地插了一句。

如果非要刨根究底,那是很费劲的,也没必要。午餐差不多备好了,菜上得非常快,而且都很有特色,给大家留下了令人愉快的印象。饭后,张进来的时候,几位差点又吵了起来。这个老练世故的中国人做出与每个人都很融洽的样子,而这几位落难者便也顺水推舟不再计较。当张毛遂自荐愿当各位的向导去参观寺区时,他们欣然地接受。

“为什么不呢?当然要去看看,”巴纳德说,“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看一看这个地方,我想我们下一次来访肯定还早着呢。”

布林克罗小姐嘴里突然迸出一句更有意思的话,“我做梦都没想到,当我们坐上那架飞机离开巴斯库尔时,竟会最终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她喃喃说道。他们在张的陪同下开始参观寺院。“我们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马林森不忘提醒道。

康维没有种族和肤色的偏见;不过这只是他伪装的一种假象,有时在夜总会和火车的头等客厢里他就经常这么做——他尤其注意脑门下那张肉红色的脸上“白”的程度。这可以让他省去很多麻烦,特别是在印度。而康维也确实善于随机应变,避免麻烦。但在中国完全用不着这一套,他有很多中国朋友,而且他从来没拿他们当下等人看待过。所以在同张打交道时,他准确地看出这位颇有风度的老先生,虽不是很可靠,但绝对是位智慧博学之人。马林森只是通过直觉和想象的框套来看待张;布林克罗小姐则尖刻而活泼,把张看成是个不开化的异教徒;巴纳德精明、幽默,则认为他很温和,像是某个男管家调教出来的一般。

这一趟妙趣横生的参观多少改变了他们一行人对香格里拉的最初的平凡印象。这不是康维第一次参观寺庙,可这恐怕是他所见过最大的,而且是一个叫人赞叹不已的寺区。且不管它所处的位置如何偏僻,仅仅穿堂过室、走过几所庭院就用了一个下午,而且有许多房间仅仅是过而不入:康维留意到他们从许多公寓式的房屋前经过,也注意到整座整座的楼房,可张没让他们进去。经过这么一次参观,大家基本上都有了自己的看法。巴纳德更加肯定这些喇嘛都是富翁;布林克罗小姐则认为他们奢侈无度,有损阴德;马林森则觉得此行并不比在平原地区观光旅游更轻松,恐怕这些喇嘛不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只有康维为一种愈来愈浓郁的魅力所折服。还没有哪一样东西以其渐次显露出来的高雅、朴实和无可挑剔的艺术趣味以及那种融融的气氛如此深地吸引过他。

的确,他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从艺术家的陶醉之中恢复到鉴赏家的品味中来。于是他认出了那些博物馆和百万富翁们都会盼望获取的珍品:精致的珍珠蓝宋瓷、保存了上千年的水墨画和上面描绘着虚无缥缈的虚幻世界的漆器。那笔触细腻逼真、巧夺天工。加上那些无可比拟的精美的瓷器和釉彩,跌宕出一片令人陶醉的完美世界。没有夸耀,没有刻意的后续效果,也没有对观赏者的情感造成强烈的撞击。这些完美、精妙而典雅的珍品透出一种犹如从鲜花的叶瓣之间散发出的高雅气息,这些奇珍异宝肯定会让收藏家发狂,但康维不是个收藏家。他既没钱也缺乏渴望占有的天性;他对中国艺术的爱好纯属心灵向往之事。在这个不断变得喧嚣和复杂的世界里,他开始沉迷于那些温雅、精致而小巧玲珑的东西。当他经过一间间陈列室的时候,联想到卡拉卡尔山的广袤无垠和如此脆弱精巧的艺术品之间的衬照,心灵深处袭上某种哀婉之感。

而这喇嘛寺能够展示的岂止中国的艺术珍品。比如说吧,寺区还有一个非常高雅、宽敞而又舒适的藏书馆,在定做的书架和壁龛上孤寂落寞地躺着成千上万卷藏书,透出一股智慧超乎学问,风度与气派超乎庄严的氛围。康维仅仅浏览了几个书架,便惊诧不已。这里竟有世界文坛名著,还有许多他无力评价的高深莫测之作。

大部头的英文、法文、德文和俄文书籍堆积得小山一般,很多的书是用中文和其他东方文字写成的稿件。特别引起了康维兴趣的是专门写西藏的那一部分,应该说,他注意到几部罕见的作品,其中就有:NovoDescubrimentodegraocatayooudosRegosdeTibet,安东尼奥•德•安德拉塔著(里斯本,1626年),阿塔纳休斯•科切的China(安特卫普,1667年),特夫诺的VoyageàlaChinedesPèresGrueberetd’Orville,以及巴里加蒂的RelazioneIneditadiunViaggioalTibet。当康维正仔细翻看着最后这本时,他注意到张正惊异而温和地盯着他。“你也许是个学者吧?”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