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39(第2/2页)

这种生活的妙趣源自于邮局来款的迟早和偶然性的出现,源自于由公证人盖印的那只信封到达之前的周末或季度末的痛苦折磨;赌桌上的“千差万别”有时就像坐过山车的感觉似的。贝尔特和加布里埃尔有时候得把自己的晚礼服卖给服装店,哪怕是等口袋和钱包又鼓起来之后再重做新的,或再卖掉新做的礼服。在威斯巴登,手头颇为拮据的一天,那三个形影不离的人决定干一票大的。两位女士在回法国之前,在裙子的皱褶里面缝上了无数的小包白粉,到了边境的另一边,那可是以黄金论价的。米歇尔那天晚上吓得心老是怦怦直跳。

在考虑去哪儿倒卖这些魔粉时,他们求教了过去的三个里尔姐妹(不过,后者也许是杜埃人或阿尔芒蒂耶尔人),她们以前曾干过这种买卖。

这些阴谋勾当的牵线人,这些在情况紧急时便割断联系的普通的傻瓜似的帕尔卡是三个老姑娘,其中至少有一个在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年代中曾经结过婚。她们开始干的时候纯属无辜。她们先是当女佣,后来开始在法国北方的一处海滩上支个小摊,卖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什么玻璃瓶装玩具兵舰啦,什么浴帽和明信片啦。现在,她们在奥斯坦德有一家豪华的小店,在蒙特卡洛还有一家,而且在威斯巴登投资建起了第三家。在她们的店铺上面,她们租了一些房间。我怀疑她们在不得意的那会儿,曾经稍稍沉湎于那种大约在同一时期让萧伯纳的华伦夫人发财致富的利益极大的生意,而且我也怀疑她们像她们的那个英国女竞争对手一样曾经天良未泯地讨论过这一行当的优劣。她们每年都从这个店跑到那个店去,坐的是三等车,而且,为了省去住旅馆的钱,坐的还是夜车,或者,偶尔也住一夜旅馆,那么三个人就凑合着睡在一张床上,横着睡,并排放三把椅子,把腿和脚搁在上面。她们长得很丑,生活简朴,粗茶淡饭,按她们的方式来说还算诚实,可却完全不顾廉耻。她们也不虚伪。“您知道,先生,”三个老姑娘中话最多的那一个对米歇尔说道,“为了谋生,除了卖笑卖身,没有别的。”米歇尔在她们周围又看到了一点利物浦那家“黑店”的气氛,不过,它却被法国村妇的精明头脑给改变了。到了时候,她们也会作为他的债主,让他随后加倍偿还的。

在这三个老女人的诡计当中,也有一些不是故意的,有人以为这是出于对职业的爱而设计出来的,因为这些诡计也不会带来多大的利益。不过,对于这三个老女人来说,是不存在小利之说的。她们把一只纸箱子装满高档内衣,每一件都用薄纸包好,写上住在豪华旅馆中最好的房间的人的姓名。某某夫人没在这家商店买过什么东西,便对侍者说送错了,这三个老女人中的一个马上上楼致歉(侍者是串通好的),并趁机吹嘘自己的商品。被看中的女顾客很少不把纸箱子里的内衣全部或部分地留下的。这三个帕尔卡很快便发现年轻漂亮的加布里埃尔干这一行非常得心应手,在女士们面前比她们更加成功,而且有时候还能说服为太太们购物的先生们下定决心。加布里埃尔把头发披散在脖颈上,拖着乡音,装出被那三个老女人役使得疲惫不堪的女裁缝的痛苦状,而且还是个被情人抛弃的痛苦女子的样子;什么都用上了,连胸衣上的别针都别上了,脸上还抹了挺厚的脂粉;为了说服女顾客,她同意穿上薄透的晨衣和带细褶的外衣,帕尔卡们答应因此而给她一笔佣金。当天晚上,她前来与米歇尔和贝尔特刚刚认识的X太太在餐厅一起用晚餐,脸上抹了厚厚的脂粉,头发烫成小卷,穿着紧身褡,袒胸露背,手指上、脖子上和耳朵上戴上了那个里尔业余园艺家丈夫留给她的全部钻石首饰,因而面貌大变,以至于X太太都看呆了,心里不停地在猜测,这个同楼层的雍容华贵的邻居到底是何许人也。


  1. ✑Parcae,希腊神话中掌管生死和命运的三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