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贪婪者的乌托邦(第6/34页)

她礼貌性地冷冷将头一点,“谢谢你。”

“除了食宿,我每月付你十块钱。”

“很好。”

“我是这个山谷里头一个雇佣人的人,”他站了起来,将手伸进衣袋,取出一枚五元钱的金币扔在了桌上,“这是给你的预付工资。”他说。

当她伸手去拿这枚金币的时候,吃惊地发现她正像一个小女孩在做第一份工作时那样,满怀着一种迫切和渴求的强烈愿望:那就是希望能做好这份工作。

“是,先生。”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垂了下去。

欧文·凯洛格在她进谷的第三天也到了。

她不知道最让他吃惊的是什么:是他从飞机上下来时看到她站在机场的旁边——看到她穿的衣服:她那件精巧、透明、在纽约最贵的裁缝店里定做的上衣,以及花六毛钱在谷里买的宽大的棉布绣花裙——或是她的拐杖、绷带,或是胳膊里挎着的采购篮。

他从一群人当中走出来,看到了她,怔了一下,随即便一跃向她奔来,仿佛是被一股激情所推动,看上去十分骇人。

“塔格特小姐……”他喃喃道——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而她则笑着向他解释她是如何抢先一步到达了他要来的地方。

他像是在听着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接着便说出一句令他后悔的话,“可我们以为你死了。”

“谁这么以为呀?”

“我们都……我是说,所有外面的人。”

当他用喜悦的声音讲述起他的经历时,她忽然止住了笑容。

“塔格特小姐,你不记得了么?你让我给科罗拉多的温斯顿车站打电话,告诉他们你会在第二天中午赶过去,那就是前天,五月三十一号。但你没有到温斯顿——那天下午很晚的时候,所有的广播里都在报道说你在洛基山一带因飞机坠毁而下落不明。”

她想起了这些尚未来得及考虑的事,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是在彗星特快上听到的,”他说,“当时是在新墨西哥州的一个小站上,我用长途电话替列车长证实这个消息,让乘客等了一个钟头。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和我一样震惊,从车组的人到车站的代理到扳道工——大家都是如此。我给丹佛和纽约的报社打电话时,他们全都围在了旁边。我们没有得到太多的消息,只知道你五月三十一日凌晨到来之前离开了阿夫顿机场,好像是在跟着一架陌生人的飞机,机场管理员看见你向东南方向飞去——然后就再也没人见到过你了……搜索的队伍为了找飞机的残骸,把洛基山一带里外都找遍了。”

她忍不住问:“彗星特快到了旧金山没有?”

“我不知道,我弃车离开的时候,它还在亚利桑那州境内磨蹭呢,一路都晚点,到处都出现差错,调度的命令极为混乱。我下火车后,一晚上都在找去科罗拉多的便车,不管是颠簸的卡车、马车,还是马拉的拖车,只要能按时赶到——赶到我们会面的地点,我是说去碰头的地方,然后就从那里坐麦达斯的飞机到这里来了。”

她慢慢地沿着小路走向她停放在哈蒙德杂货店前的汽车。凯洛格跟了上去,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随着他们放慢的脚步压低了一些,似乎他们俩都在想着要拖延些什么。

“我给杰夫·艾伦找了个工作,”他说。他那特别庄重的声音等于是在说:我完成了你的最后一个心愿。“你那个劳力尔的代理在我们刚一落脚的时候就把他找去干活了,他现在见到每一个身体合格——不,是头脑合格的人——都会要。”

他们走到了车前,但她没有上车。

“塔格特小姐,你伤得不重吧?你是不是说你的飞机掉下来了,但不算太严重?”

“是的,一点都不严重,我明天就用不着再坐穆利根的车——再过一两天,我连这东西也不用了。”她晃了晃拐杖,轻蔑地将它扔进了车里。他们无言地静立;她在等待着。

“我在新墨西哥的那个车站上打的最后一个长途,”他缓缓地说道,“是打到宾夕法尼亚去的。我和汉克·里尔登通了话,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他听着,接着便是一阵沉默,然后他说,‘谢谢你给我打电话来。’”凯洛格的眼睛垂了下去,他又说了一句,“只要我活着,就再也不想听到那样的沉默了。”

他抬起眼看着她,他的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他当初听到她的请求时还未想到,但从那以后便猜出原委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