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 第二章(第3/7页)

但在精神上,你也许不是一直和自己同在的,你继续解释着要怎样正确地呼吸[30],却没有想过你过的这种生活是怎么影响着你的……什么?不朽的灵魂?光晕[31]?个性?……总是影响了什么的东西!

好吧,有两年……啊,就算是两年吧,看在老天的分上,别再多想了!……她肯定是处在一种……好吧,就叫它是一种“运动暂停状态”,也别再多想了!大概就是他们说的克制状态。她一直克制——禁止——自己去想到自己。看,她是多么明智!一个该死的亲德派在一个卷入战争的、痴迷的、吵吵嚷嚷的国家里能想什么,更何况她还看不太上她的亲德派弟兄们!一种孤独的状态,最后解脱还是靠了……告警号炮!还真是暂停!

但是,对自己还是老实点吧,我的好姑娘!当电话把你从它的嘴边轰开的时候,其实,你知道,在过去的两年里你一直都在逃避思考你是不是被侮辱了!逃避思考这个。不是其他的!其他东西都不够格。

当然,她没有暂停思考,而是在焦虑地等待着。因为,如果他做出了暗示——“我知道,”伊迪丝·埃塞尔说过,“你们没有通过信”——或许“没有联系过”才是她的原话?——好吧,他们两样都没有。

不管怎样,如果那团灰色的麻烦,那团乱糟糟的灰毛线认输了,做出了暗示,她就会知道她没有被侮辱过。还是说其实这样有什么意义?

如果同一物种的雄性和雌性单独待在一个房间,而那个雄性又没有……这样真的就是一种侮辱吗?没有人提示的话,这种念头不会无缘无故跑到一个女孩的头脑里,但是一旦在那里,它就变成了闪闪发光的真理!把这个念头放到她的,瓦伦汀·埃塞尔的头脑里的自然是伊迪丝·埃塞尔,她也同样自然地说她并不相信这个,但这是……哦,那个男人的妻子的观点!是那个懒散,比百合花和所罗门[32]还好的,身姿曼妙到惊人,高挑,精神饱满的女人的观点,她永远是从闪光的画报上大踏步向你走来,沿着海德公园的林荫大道的围栏,大笑着,陪伴着尊敬的某某某,某个爵爷的次子或者别的什么人……但伊迪丝·埃塞尔更有修养。她有个爵位,那个女人就没有。但是她更严肃。她会向你展示她读过瓦尔特·萨维奇·兰德的作品,直到最近她才不再像拉斐尔前派晚期艺术家那样戴不透明的琥珀珠子。她几乎没有上过画报,但是她的观点更有修养。她就认为有些男人不会那样做……而那些,所有那些人,都是被伊迪丝·埃塞尔批准参加她的下午茶会的。她就是他们的厄革里亚!让人更有修养的影响!

那个妻子的丈夫呢?他曾经被准许进入伊迪丝·埃塞尔的客厅,现在不行了!肯定是堕落了!

她尖锐地对自己说,在她那种“别兜圈子”的状态下:“得了吧。你爱上了一个已婚男人,他老婆是个交际花,你难过,是因为有位女贵族在你脑子里灌输了这个念头,你们有可能‘重新在一起’。在十年之后!”

但她又立即辩解:“不对。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习惯把话说得模模糊糊的其实没问题,但简单粗暴的总结才会误导人。”

跟她讲的这个“重新在一起”是个什么状况呢?什么都没有,从表面上看,除了会被再次拖进那个男人令人无法忍受的麻烦里,就像倒霉的机械师被皮带卷进了齿轮里——骨头上的肉都被绞了下来!她可以发誓,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她在害怕,害怕,害怕!她突然欣赏起像修女那样与世隔绝的好处来了。再说了,她还想用猪尿脬敲警察来庆祝双十一[33]呢!

那个家伙——他连家具都没了,看起来他连门童都认不出……脑子不好使了。脑子不好使,而且还道德败坏到进不了有爵号的女士家的客厅,如果那些值得相信的常去那里的人单独和你在一起时,没有招惹他们,他们才不会向你示爱……

她在那宽容的头脑中感受到一阵痛苦。

“哦,那么说不公平!”她说。

那个不公平有好几方面。在这场战争以前,当然,在他把所有的钱都借给文森特·麦克马斯特之前,那个——那头灰熊出现在伊迪丝·埃塞尔·杜舍门的乡村牧师宅邸的客厅里再合适不过了,他曾经在那里受到充满热忱的欢迎!……战争结束了,等他的钱——估计是——花光了,精神也垮掉了,因为他连家具都没了,还连门童都没认出来……但在战后,当他的钱都没了的时候,他就不配进麦克马斯特夫人的沙龙了——全伦敦唯一一位还办沙龙的夫人。

这不是人们说的过河拆桥是什么!

很明显,必须得这么做。有这么多烦人的战争英雄,要是你把他们都放进你的沙龙里,那沙龙就没个沙龙的样子了,更别说你还欠他们的情!那本来已经是个紧迫的国家问题了,现在就更要变成迫在眉睫的大问题——再过二十分钟,就在那几声告警号炮响过以后。穷困潦倒的战争英雄们会全部归来,数都数不清。你得嘱咐你的女仆对来访的人说你不在家——对大概七百万人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