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一章(第6/7页)

那种怀疑的苗头正在卡米·菲特尔沃思喜欢邀请到她家做客的美国夫人们心中涌起。到现在为止,西尔维娅都成功地扼杀了那些苗头。说到底,对那些没有掌握它神秘的线索的人而言,她脚下的提金斯家是一个奇特的存在。她自己掌握了那个线索,她既知道那两兄弟之间的冷战,也知道他们对生活的态度。尽管她很愤怒克里斯托弗居然鄙视那些可以用钱买来的,也是她珍视的东西。但是她也非常得意地知道,说到底,她看起来是要为他们之间的冷战还有因此而来的抛弃权利负责的。正是从她的舌尖上最先传出了马克曾经相信过的对他弟弟不利的流言。

但是,如果她还想保住自己用舌头毁掉那家人的能力,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有细节。她必须要有能相互支持的细节。否则她就不能非常令人信服地用她编造的那幅无比堕落的图景骗人了。你或许以为,当她强迫德·布雷·帕佩夫人,还有她儿子,相当失礼地去拜访他们的时候,当她在劳瑟夫人心中唤醒了她对那幢小屋里的情形纯真的好奇的时候,她只是被折磨瓦伦汀·温诺普的欲望驱动而已。但是她知道不仅仅是这样。她可能会从中得到各种各样奇怪的细节,而她可以志得意满地把这些细节当作她和那个家庭亲密关系的证明兜售给其他的听众。

如果她的听众有任何迹象想说像克里斯托弗那样看起来好心肠的人居然会是个三合一的杂种——是由洛夫莱斯、潘达鲁斯和萨堤尔[267]合而为一的——这也太奇怪了的时候,她永远都可以回答说:“啊,但是你能对在自己的起居室里晾火腿的人有什么期望呢!”或者,如果有别的人怀疑,假如瓦伦汀·温诺普真的像传说的那样,甚至西尔维娅也这么说,把克里斯托弗管得死死的,她居然还会允许克里斯托弗在——说白了在她自己家里搞一个爱的天堂,这样也太奇怪了的时候,西尔维娅会很高兴能够这样回答:“啊,但是你能对会在她的楼梯上发现一把梳子、一个煎锅,还有一本萨福诗集挨着摆在一起的女人有什么期望呢!”

这就是西尔维娅需要的那种细节。她现在知道一个细节:提金斯家的人——她是从木匠克兰普的老婆那里听来的——在他们的起居室里有一个大壁炉,而且按照长久的传统,他们在那个壁炉的烟囱里熏火腿。但是,对那些不知道在大烟囱里熏火腿是长久传统的人而言,一说起克里斯托弗是那种会在他的起居室里晾火腿的人只会带来这样的画面:你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火腿会斜靠在沙发垫上的地方。即使这样,对勤于反思的人来说也并不足以证明这么做的人就是个施虐狂疯子——但是勤于反思的人并不多,而且不管怎么样,这就是很奇怪,而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暗示着还有更多奇怪的事情。

而至于瓦伦汀,她知道再多的细节也不能满足。你必须要能证明她是个糟糕的家庭主妇,同时是个书呆子,这样才能明显说明克里斯托弗为此过得很难受——而你又必须证明克里斯托弗过得很难受,这样才能明显说明瓦伦汀·温诺普对他的吸引力是不正常的。为了这个目的就必须要知道放错地方的梳子、煎锅和萨福诗集这样的细节。

然而弄到这样的细节并不容易。当她向克兰普太太提问的时候,克兰普太太说得相当清楚,与其说瓦伦汀·温诺普是一个糟糕的家庭主妇,还不如说她一点家务都不管,而玛丽·莱奥尼——马克夫人——则是个鬼一般精明的家庭主妇[268]。很明显,除了洗衣房之外,家里的其他地方克兰普太太都不被准许进去——这是因为半磅糖和几个掸子,克兰普太太在当清洁女工的时候认为这些东西是自己工作该有的福利,但玛丽·莱奥尼不这么想。

本地的医生和牧师,他们俩都去过那幢房子,只能贡献一些关于那个姑娘朦胧的描绘。西尔维娅去拜访过他们,而且打的是菲特尔沃思家的旗号——暗示说卡米夫人为了了解情况想要知道比她地位低下的邻居们的生活细节——西尔维娅试图打破牧师和医生著名的保守秘密的职业习惯,但是她在背后没有找到多少东西。那个牧师告诉她,他觉得瓦伦汀是个相当不错的姑娘,非常好客,手头还有一窖不错的苹果酒,而且喜欢在树下读书——读的大多是古典文学。还对岩生植物非常感兴趣,就是那些你可以在提金斯家的窗下的河岸边看到的植物。他们家一直被称作提金斯家。西尔维娅从来没有去过那些窗户下面,而这让她很愤怒。

从医生那里,西尔维娅从非常微弱的迹象里得出了瓦伦汀身体相当不好这个印象。但是这只是从医生说他每天都见到她这个事实上得出的——而另外一件事也让它显得更没有那么可信,医生说他每天是去看的是马克,而且他随时都会死去。所以他需要有人仔细地照顾,稍微有点激动的事情他就完了。除此之外,就是看起来瓦伦汀有淘古董家具的好眼力。医生能了解这点是付出了代价的,因为他自己也小打小闹地收藏古董家具。而且,他说在小型的农舍甩卖会上,还有在买进小物件的时候,瓦伦汀能把价格压到提金斯本人都做不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