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章 阿库立卡的丈夫(罪犯自述故事)(第4/5页)

“打有什么用?女人的手可以绑住,舌头是绑不住的。打太多也不好。打几下,然后再爱抚她。妻子就是这样的。”

希什科夫沉默了一会。

“这是耻辱,我心里很气,”他又开始说了,“我已经养成习惯,每天无缘无故、从早到晚地打她。不是因为她起床晚了,就是嫌她走路走得不像样。不打她,我会感到无聊。她常常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望着窗外哭着,不停地哭泣着。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但我还是要打她。我的母亲为了她,一直骂我,‘你这个无赖,你这个该杀的!’我喊道,‘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你在我喝醉时使我和她结了婚,你骗了我!’阿库德老头起初也想介入,他说,‘天晓得你是什么人,我会找到你的!’以后他也放手不管了。玛丽亚·斯特潘诺夫娜完全成了另一个人,变得简直像牛奶一样甜蜜。有一天她来了,噙着泪求我,‘我是来求你的,伊万·西蒙内奇。我的心都要碎了,请你饶了她吧。让她见见太阳吧,先生。’她向我鞠了一躬,说道,‘请不要对她生气!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说了她很多坏话,你是知道的,她是一个有贞节的好姑娘……’她又屈腿向我鞠了一躬,在我面前哭泣。我没勇气,但我还是装模作样地说,‘我现在不会听你说的!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无法控制自己。费里卡·莫罗佐夫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所以,你和费里卡又在一起喝酒、搞恶作剧了?”

“哪里的话!简直无法走到他那里去了。他喝得烂醉。把钱全都喝光,代人家儿子当兵去了。在我们那里,如果代人家去当兵,那么直到他正式被召进军队的那一天,他就是这家的主人,这个家的一切都要服从于他。他住在那户人家里,有时可能要住上半年。离开的时候,那个家还要按照事前协议的付给他一定数量的钱。所以他对待那家主人的样子简直不可一世,像个圣人一样!他代那家的儿子去当兵,那么他就是那家的恩人,所以大家就必须尊重他,否则他可以拒绝不干的。从那时起,费里卡把那户人家弄得乌烟瘴气,他和那家主人的女儿睡觉,午饭后揪着主人的胡子,拖着他到处走,享尽了乐趣。他们每天要为他热澡盆,用酒浇在澡盆上变成蒸气,让他洗澡。他要女人们牵着他的手走进浴室。当他在外面玩得花天酒地后回来,他会站在大街中央,大声叫道,‘我不想从大门进去,把篱笆拆了!’虽然大门就在他面前,那户人家还真的把篱笆拆了,让他进去。等到他正式入伍的那天,终于一切都结束了。街道两边聚集了许多人,他边走边向两旁鞠躬,费里卡·莫罗佐夫坐上马车要离开了!这时阿库立卡正好从菜园里走出来,费里卡在我们大门那边看到了她,他大喝一声,‘停住!’随即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她跟前,向她深深一鞠躬,‘你是我的灵魂,’他说,‘我爱了你两年多,现在我是一名士兵,他们奏着乐送我去兵营。对不起,请饶恕我,诚实父亲的贞洁女儿,在你面前,我是一个坏蛋,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又向她弯腰到地,深深鞠了一躬。阿库立卡刚开始非常吃惊,然后也弯腰还礼,甚至说,‘请你也原谅我,我的好人,我完全没有生你的气。’我跟着她进了屋,‘你对这个狗头说了些什么?’你简直不能相信,她看着我说,‘我爱他胜过这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东西!’”

“看!”

“那天,我一整天没有对她说一句话,只在晚上时,我才对她说,‘阿库立卡!我会杀了你。’”

“夜里,我睡不着觉,走到外厅里喝克瓦斯,黎明时分,曙光已经升起。我走进屋里说:‘阿库立卡,快准备好,跟我到田里去。’我以前就想去,母亲也知道我要去,她说,‘这才对了,现在是秋忙的时候,听说雇工在那里躺了三天了,什么也没做。’我默默地套好马车。一出城市,就是一片二十五俄里长的森林,森林后面就是我们的田。我们在森林里驱车走了几俄里,我勒住马,说,‘快下车,阿库立卡,你的末日到了。’她看着我,显得很害怕,她站在我面前不作一声。我说,‘我很讨厌你,祈求上帝吧!’我抓住她的头发,她的辫子又粗又长,我把它绕在手里,从后面用膝盖顶住她的身子,拔出刀子,把她的头向后拉过来,朝着她的喉咙刺去,……她喊了一声,血喷出来,我把刀子扔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躺在地上,双臂抱着她,大声哭喊着唤她,她哭了,喊着,浑身颤抖着,挣脱了我的手,血溅了我一身,手上、脸上、鞭子上,到处是血。我感到恐惧,我扔下她,我把马也扔了,跑呀、跑呀,从后门跑回家,躲进浴室里。我们的浴室很旧,也很久没有使用了,我蜷曲在木架底上,坐在那里,一直待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