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他苍茫大地无踪影(第2/6页)

顾明说:“咱家不缺毛巾被。”

老谢说:“咱家可够了二十五年。”

顾明说:“区里这些老娘儿们也是,变着法儿的要表示她们的存在。”

老谢说:“话不能这么说,这也是一种荣誉,对门的老张,楼下的宋大妈,下午就把结婚证复印件送去了。”

顾明说:“妇联这么干好像是不提倡离婚,其实离婚也不是什么坏事。”

老谢说:“不是坏事难道还是好事!”

顾明说:“我可没这么说。”

老谢说:“关键是得找着咱们的结婚证,咱家这东西可是有几年没见啦。”

顾明不想再听毛巾被的事,就边喝啤酒边哼“你找他苍茫大地无踪影”。

老谢还在思考她的结婚证。

正吃着饭,小安来了,正好也没吃饭,又馋老谢熬的红小豆粥,就索性坐下来一块儿吃了。小安是来找顾明商量芭蕾舞演员出院的事的,她看顾明给那女孩子打了X,心里就有些犯虚,不知该不诙填这出院的单子。

卿月说:“4床的病很重,她还没有从戏里解脱出来,换句话说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自个儿是谁,在哪儿:

小安一声不吭,只管喝粥,末了说:“您怎么给老王打了钩呢,他唱的那是什么呀,前言不搭后语的。”

顾明说:“怎么是前言不搭后语,戏词就是这么写的,老王一句也没唱错。你没发现,老王今天很有些环境意识了,他见没有人鼓掌就不想唱了,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唱得不好,怕人笑话……这是什么样的思维,这是正常人的思维……”

老谢不想听他们说这些精神病,就一个人到顾明的书房翻腾结婚证去了。

老谢找了三天也没找到结婚证。

老谢的脸都急绿了。

倒不是为了那两床毛巾被,是好好儿的东西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老谢找到最后已经是纯粹为了寻找而寻找了。

家里已经彻底倒海翻江,乱得一塌糊涂,连女儿当年吃奶的奶瓶子都从破筐里翻腾出来了。顾明下班,推开门竟无从下脚,让灰尘呛得只想打喷嚏,当然没了香茶热饭的伺候,连黄黄儿也吓得不见了踪影,顾明屋里屋外唤了半天,黄黄儿才顶着一脑袋灰絮从柜底下颤颤巍巍钻出来。

再看老谢,头上包着个包袱皮,在阳台上正一本一本地翻女儿小时候的《看图说话》。

顾明说:“你翻这些干什么嘛,这是我捆好了准备卖的。”老谢说:“结婚证保不齐就在这些书里夹着。”

顾明说:“孩子都上大学了,这里怎会有结婚证。”

老谢说:“越是年代久远越有可能,那个证要是夹在你才买的《股票交易指南》里才是新鲜事呢。”

顾明说:“看你倒腾得鸡飞狗跳墙,就为这两张纸,值不值?”

老谢说:“我就纳闷儿,挺大的两张纸,花花绿绿跟画儿似的,说找不着就找不着了?怪事!”

顾明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东西。”

老谢瞪了眼睛问:“在哪儿?你好好想想。”

顾明说:“想不起来了,一晃而过,有年头了。”

老谢说:“你个猪脑子,记你那些精神病比什么都记得准,那天在大街上你指着个干部非说是你的病人,人家本人都不承认,你还在较真儿,还要扒人家衣领子看什么胎记,把人丢完了。这会儿真用着你了,你又一晃而过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顾明说:“我想起来了,最后一次看见那东西是在盖防震棚的时候,没错,就是盖防震棚。你妈说这纸挺结实,要拿它糊小窗户,我说别介,这是我跟玉琴的结婚证!”

老谢问:“后来呢?”

顾明说:“我怎么知道后来,你问我干什么,你问你妈去呀老谢急了,声音一下高了八度说:“我要能问我妈,我还能在这儿站着吗,你是盼着我死怎么的!”

顾明知道,凡是找东西的人火都特别大,在这个时候最好别招惹他们,就搭讪着说:“没有这怔,几十年也过来了,谁也不能说我们不是夫妻。”

老谢说:“问题是我们是有证的,我是明媒正娶的,我们不是把铺盖卷儿搬到一块儿的瞎凑合。”

顾明说:“谁说我们是瞎凑合了?”

老谢说:“证呢?没证就是瞎凑合。”

顾明一下没了话,只好转了话题问:“今天吃什么?”

没想,老谢的火更大了,她抬起头来说:“你愿意吃什么你自己吃,我找不着证就不吃饭!”

顾明说:“那何苦,你要真把这个证看得这么重,就到单位去开个证明,意思是一样的。”

老谢说:“单位的证明顶什么,我们单位什么都能证明,连小刘害脚气都找单位开证明,谁都知道我们那个证明不值钱极了。结婚证是什么,结婚证是有法律效应的,是政府颁发的证书,单位岂能证明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