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3/5页)

小地第一次当组长,就显示出她高超的组织能力、周到的协调能力以及娴熟的业务能力。十天的工作,在她的周密安排和严格要求下,三天就完成了。本来想不和公司、县上通气,直接把报告交给分管行长,但行里通知她,在三江县支行的竞聘中她的笔试获第一名,分数高出第二名整整二十分。她知道高出这个分数的结果,因此,她改变了以前的打算,专门和县长、公司董事长以及相关人员开了通气会,听取各方面的意见。

二先生坐在余县长的身旁,文星坐在他爷爷的身边,文星给爷爷介绍小地,二先生却不怎么在意,很淡定的样子。文星却对小地不断地示好,洋溢着友好的微笑,又表达着感激的意思。但小地依然显出不太高兴。

县上把柳似松开发官寨的念头灭了以后,柳似松心里自然不高兴,但他很明智,在政府干了多年,他深知,任何强势的企业在政府面前都是弱势,任何弱势的政府在企业面前都是强势,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柳似松的风格。他对地宝的表现很不满意,在和政府谈有关条件时,他俩始终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弄得他鸡飞蛋打、得不偿失。如今他再也看不到地宝的活力了,以前的他总有用不完的劲,总有拦不住的狠,总有拗不过的犟,现在荡然无存,运动已让他再也不会运动了,岁月让他再也不知道岁月了,他的一切,包括人性的激情都被运动的锋利尖刀给阉割了,并让岁月的河流冲刷得无影无踪。地宝知道柳似松对他不满,自觉心里也有愧,柳似松和杜红梅本来是要走的,地宝却死活不干,不去家喝几口是怎么也走不脱的,看见地宝那份诚恳,杜红梅却再也不好伤害他地说:

“老柳,人家地宝是安了心要请你去家里喝酒,你傲啥呀,至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也得答应。”

柳似松就不再说,不再傲,和地宝回寨里了。

刚到门口,家里就传出了嘶哑的“救命”声,地宝一听是小姝的求救声,三步两步就跑进屋,只见宝姝把小姝按倒在地上,骑在小姝的身上,双手使劲地卡住小姝的颈项,小姝用力挣扎,但宝姝却更加来劲。地宝顾不了一切,飞起一脚踢在宝姝的背上,顺势扑上去,抓起宝姝的头发,啪啪就是几耳光,再用力一推,将宝姝推向墙角,这才把小姝扶起来,为她看伤,为她拍灰,为她擦泪。

柳似松和杜红梅被眼前的这一幕怔住了,宝姝有病他们知道,但也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

“不好意思,家里闹成这样,你们回城里去吧,我对不起你们。”

柳似松说:“我不走了,今晚住你家,喝几盅。”说后,他就去拉宝姝,宝姝怯怯地往后退,眼里放射出毒辣辣的光。杜红梅把小姝扶在凳子上,柳似松去安慰地宝,宝姝却趁此一趟子冲了出去。柳似松意欲去追,地宝吼道:“难得管她,让她去死!”

冬天的风在高天上打着响亮的哨,发出幽冥的声响,桃花寨被这风吹得有些瑟瑟发抖,小姝把火塘的火烧得呼呼地扯出高高的火焰,铁三角上的水已煮沸,水从壶嘴里不断往外冲,每冲一股,火塘上就蹿出老高的火飞子,一股水蒸气绕着屋子转。地宝面前端放着一个咂酒坛子,傻不兮兮地蹴在那里,但谁都不去开封,仿佛坛子里装的是毒液。

“今晚咋这么冷呢?”地宝对小姝说。

“是你心冷!”小姝边回地宝的话边往火塘里加柴。

“看来不喝点酒,今晚是熬不过去了。”地宝启开了坛口的泥封,小姝夫唱妇随地往坛子里加水,地宝插入酒杆,谁也不顾地就狂饮起来。小姝知道有失礼节,赶紧把地宝的酒杆夺了过来。“还有莫得点礼信,柳书记都还没请,你倒先喝起来了。”然后把酒杆插在柳似松的面前。

柳似松也一扫过去的客套,抓住酒杆就往嘴里放,黄牛饮水一样地喝了个不醉不抬头。小姝和地宝看见他这份样子,知道他的心里也不高兴,又不好去劝:“不要命了,醉不死也要把你胀死。”

柳似松抬头逼视着地宝:“是不是二先生把宝姝逼疯的?”

地宝被柳似松的眼神吓到了。这眼神有点胡三爷死了以后柳似松问他时的目光,但地宝虽然现在什么都怕,却就是不怕说真话:

“不是,到广东去以前就疯了。”

“没医好?”

“没有完全医好。”

“走时咋样?”

“走时好像是好的。”

柳似松咚咚咚咚地攀上独木梯跑上房顶,他感到浑身的躁热快使他燃烧起来了。月光如水,冰凉地从天上流进他的体内,注入他的心田,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清醒:

“地宝,你上来,你上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