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3页)

“驳斥一位杰出的同事深感诚惶诚恐,”他说,“但这篇文字的真实性已经由辛梅里亚人藏匿的后来才被人发现的文献所证实!”

“加利干尼,”乌齐-图齐呻吟道,“你借用你在赫鲁利-阿尔泰②语言方面的权威,进行这种拙劣的欺骗,真叫我惊诧不置!这种欺骗宣传与领土要求联系在一起,与文学毫不相干!”

“乌齐-图齐,请你,”加利干尼教授反驳说,“不要把我们的争论降低到这个水平上。你很清楚,钦布里民族主义与我的个人兴趣毫不相干,同时我希望辛梅里亚人的沙文主义与你个人的兴趣也无关。为了对这两种文学进行比较,我给自己提出的问题是:哪种文学在否定价值观念方面走得更远呢?”

有关钦布里-辛梅里亚的争论丝毫也未触动柳德米拉,她现在关心的是这本中断的小说有没有下文。“罗塔里娅的话对吗?”她悄悄问你,“这次我倒希望她说对了,但愿乌齐-图齐教授给我们念的这个故事尚有下文,不管它的下文是用什么语言写成的……”

“柳德米拉,”罗塔里娅说,“我们要上学习小组去了。你如果愿意听我们对维利安第这本小说的讨论,请你和我们一起走。如果你的朋友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请他一起去。”

喏,你就这样站到罗塔里娅的麾下了。整个小组来到一间大厅里,围坐在会议桌旁。你和柳德米拉都想坐得尽量离罗塔里娅近点,因为她面前放着个纸夹子,里面好像夹着那本要讨论的小说。

“我们应该感谢钦布里文学教授加利干尼先生,”罗塔里娅发言说,“他自愿向我们提供了《不怕寒风,不顾眩晕》这本小说的绝本,并亲自来参加我们的讨论会。我要特别强调他这种令人尊敬的开明态度,与某些相关学科的教师所持的那种不理解态度相比……”罗塔里娅朝妹妹望了一眼,让妹妹明白她的话是影射乌齐-图齐的。

加利干尼教授应邀介绍这篇小说的历史背景。“我在这里只想提醒大家,”他说,“原属辛梅里亚的各个省份,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归属钦布里人民共和国。钦布里人在整理原属辛梅里亚的档案材料时,对沃尔茨·维利安第这样一个经历极其复杂的作家进行了重新评价。他既用辛梅里亚语也用钦布里语进行过创作,但是辛梅里亚人仅仅发表了他用辛梅里亚语写的作品,这部分作品数量很少。他的作品中数量更多、质量更好的作品,包括长篇小说《不怕寒风,不顾眩晕》在内,都是用钦布里语写成的,但是辛梅里亚人隐瞒了这部分著作。《不怕寒风,木顾眩晕》这部小说的开头,好像是用辛梅里亚语起草的,署名乌科·阿蒂。毫无疑问,作者在写这本小说时,只有当他选择了钦布里语之后,才真正找到了他的灵感……”

“我并不需要向你们叙述这本小说在钦布里人民共和国经受的坎坷经历。”这位教授继续说道,“它先是作为该国的经典著作发表,又翻译成德语,以便向国外发行(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它的德译本);后来由于整风运动的影响,被禁止发行,甚至禁止在图书馆里收藏。但是我们认为,它的内容最革命,最先进……”

你和柳德米拉急于想看看这本从覆灭中获得新生的小说,不过你们要耐心,等这个小组的年轻姑娘与小伙子们先分配完下述任务:朗读过程中,应该有人注意生产方式的影响,有人注意异化过程,有人注意被免职者的活动,有人注意性行为的语义编码,有人注意人体的元语言,有人注意在政治生活与私人生活中的越轨行为,等等。

喏,罗塔里娅现在打开纸夹,开始朗读。铁丝网像蜘蛛网一样被冲开了,你们与其他人一起静听着。

你们立即发现,你们现在听到的小说不可能与《从陡壁悬崖上探出身躯》或《在马尔堡市郊外》有任何联系,也不可能与《寒冬夜行人》有什么联系。你与柳德米拉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不,是两次交换眼色:第一次是相互询问的目光,第二次是相互理解的目光。嘿,管他呢,你们既然开始听这篇小说了,那就别再犹豫,听下去吧。

①钦布里语是钦布里人使用的语言。公元前曾经有过钦布里人,属日耳曼部落,原住今丹麦一带。由于人口膨胀及海水对陆地的侵蚀,钦布里人被迫南迁,后来与条顿人等部落混合,成为当时抗衡罗马人的一支重要力量。公元前一○二年被罗马军队歼灭。作者在这里讲的钦布里人民共和国亦是虚构的,与历史上的钦布里人无关。

②赫鲁利-阿尔泰语言文学也是作者的虚构。赫鲁利人亦是一支日耳曼民族,起源于斯堪的纳维亚,曾劫掠罗马帝国境内城镇,公元二六七年占领拜占庭,两年后被罗马军队击败。此后盛衰消长几经变化,六世纪中叶消失,并未留下语言文化遗产。阿尔泰语言则是现代语言系中的一个大语系,包括三个语族:突厥语族、蒙古语族和满语-通古斯语族,其语言分布地区自亚洲东北经中国华北、西北诸省、蒙古、中亚、南西伯利亚、伏尔加河流域及土耳其到近东和巴尔干半岛。据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统计,使用这个语言的人共有七千多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