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3/4页)

“雷吉普,是不是得用钳子才能从你嘴里掏出点话来呀……”

“你说什么?”

“我在问我的童年。”

“你和麦廷一直玩得不错!”

兄弟姊妹吗,老夫人说道,该死的,这是从何说起,大家都知道,这两个孩子除了法鲁克就没有别的兄弟了,就像我的多昂没有别的兄弟似的,多昂的兄弟们,是谁在编造这些谣言,我都八十多了还要扯这样的谎吗,一个侏儒,一个瘸子,他们和你能是一个家族的吗?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出声,之后他们俩都关上了窗户。我走到园子里,喊道:倪尔君,麦廷,快,老夫人喊你们吃饭了。他们上楼去了,而他则待在角落里。

“小时候我们也和哈桑一起玩!”倪尔君说道。

“对,对!”

“你还记得吗?”

老夫人,多昂先生,最后一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法鲁克,麦廷和你,你们在楼上吃饭时,我在角落里找到了他,我问他,嘿,哈桑,你饿吗孩子,快过来。他默不作声,战战兢兢地跟在我身后,我把他带进屋,让他坐到小椅子上,把托盘放到他的面前,直到现在我还在那个托盘上吃饭呢。我到楼上把肉丸子、色拉、豆子、桃子和樱桃拿下来,放到他的面前。他一边吃,我一边问他,你爸爸在干吗呢哈桑?什么也没干,卖彩票!他的脚还好吧,疼不疼?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什么时候上学?我不知道!是明年吗,孩子?他没有回答,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似的,畏惧地看着我。等多昂先生去世、他开始上学以后,我就会问他:今年夏天你升几年级了哈桑?他不说话。三年级吗?然后我就会对他说,好好读书,你会成为大人物的!然后便问他,长大了你想干什么?突然,倪尔君在我的怀里动了动。

“怎么了?”我问道,“要坐会儿吗?”

“我的肋骨疼,”她说道,“那儿也被他打了。”

“要不我们搭个出租车?”我问她。

她没有作答,我们继续往前走着。我们再次上了马路,从停在海岸边的汽车和从伊斯坦布尔来这儿度周末的人群之中穿过。进门的时候我看了看,车子在院子里停着呢。

“我哥哥回来了吧。”倪尔君说。

“没错,”我说,“你们马上去伊斯坦布尔看医生吧。”

她没说话。我们从厨房门进了房子。进门之后我一下子愣住了,我忘了关天然气,炉子也还在烧着呢。我吓得马上关上了炉子,然后把倪尔君扶上了楼。法鲁克先生不在房间里。我扶着倪尔君躺到了沙发上,我正要把枕头给她垫上的时候,老夫人在楼上喊了。

“我在这儿,老夫人,我在这儿,我马上就来。”我应道。我给倪尔君的头底下也垫了个枕头。“你感觉怎么样?”我问她,“我这就去找法鲁克先生。”

我上了楼。老夫人出了她的房间,手里拿着拐杖,站在楼梯口。

“刚才你去哪儿了?”她问道。

“去集市了……”我回答道。

“这又是去哪儿?”

“稍等,”我说,“您回房间吧,我这就来。”

我敲了敲法鲁克先生的房间门,他没应声。我没有再等,推开门走了进去。法鲁克先生正躺在床上看书呢。

“他们一会儿就把车给修好了,雷吉普,”他说,“昨晚麦廷开着,在路上莫名其妙地就熄火了。”

“倪尔君女士在楼下,”我说,“她在等你。”

“等我吗?”他问道,“为什么?”

“雷吉普,”老夫人喊道,“你在那儿干吗呢?”

“倪尔君在楼下,”我说,“您还是下楼看看吧,法鲁克先生。”

法鲁克愣了会儿,他看着我,扔下书从床上爬了起来。然后便走出了房间。

“老夫人,我这就来了,”我往老夫人的房间走去,“您站在那儿干吗?”我问道,“我扶您躺到床上去。您站在这儿会着凉的,再说您也累了。”

“虚伪!”她说道,“你又在说谎。法鲁克刚才去哪儿了?”

老夫人的房间门敞开着,我径直走了进去。

“你在那儿干吗呢?”她问道,“别把东西搞乱了。”

“我要给房间通通风,老夫人,”我说,“我什么东西也不会碰的,您瞧好了。”

老夫人也进了房间。我打开窗户。

“您快躺到床上去吧。”我说。

她躺到床上,像个孩子似的用被子蒙上了头,仿佛一时间忘记了厌恶。突然,她像个孩子似的,好奇地问道:

“集市上有什么?”她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走过去掖了掖被角,拿过枕头噼里啪啦地拍起来。

“什么也没有,”我说,“人们已经看不到美丽的东西了。”

“倔侏儒!”她说,“我太了解你了。我没有问你这个。”她闭上了嘴,脸上充满了仇恨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