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惊讶的生活(第2/3页)

纳西布从来也没有想到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没有照那条法律去行事,没有杀死加布里埃拉,而是放她安安稳稳地走了。他没有朝托尼科开枪,只满足于给了他一记耳光。他本来以为,以后他的日子没法过了。难道人们不就是这样地对待过费利斯米诺大夫吗?因为这位大夫没有杀死他的妻子和她的情夫,没有履行这条法律,当然,纳西布废除了他的婚姻,他把现在和过去都一笔抹掉了。但是,他从来没有期望过人们会理解他,社会会接纳他。他本来以为酒店会空无一人,再也没有顾客登门了,朋友们会拒绝与他来往,讥笑他,轻轻地拍着托尼科的肩膀,表示祝贺,以此来挖苦他纳西布。结果这种事一样也没有发生,而且恰恰相反,谁也不对他提起这件事,就是偶尔提到了,也是为了称赞他的聪明、他的理智和他为了摆脱这种窘境而采用的办法。他们也在嘲讽,也在讥笑,但是他们所嘲讽和讥笑的不是他纳西布,而是托尼科。人们把托尼科当成取笑的对象,并赞扬纳西布的明智。托尼科改到黄金珠酒店去喝他每天的苦味啤酒去了,因为普利尼奥·阿拉萨视而不见纳西布涂在他脸上的令人发笑的油彩,不去提及他挨打的事。但是这件事已经写进了文章和诗歌里。(若苏埃曾为此事写了一首讽刺短诗。)至于加布里埃拉,谁也不议论她,不说她好,也不说她坏,仿佛她与这件事毫无关系,或者是她已经不复存在。没有人指责她,甚至还有人替她辩护。归根结底,一个被人供养的小老婆多少是有权利去寻欢作乐的,她又没有结过婚,这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加布里埃拉还住在堂娜阿尔明达家里。纳西布再也没有去看她。他从堂娜阿尔明达那里得知,加布里埃拉正在给多拉越来越兴旺的裁缝店做衣服。从其他人那里纳西布还得知,各种许诺通过口信、信件和字条有如雨点般地向加布里埃拉袭来。普利尼奥·阿拉萨托人对她说,要给她高薪请她去做饭。曼努埃尔·达斯·昂萨斯上校又开始围着她转来转去。里贝里尼奥也是如此。法官准备和自己的小老婆切断关系,另找房子,把加布里埃拉供养起来。据有的人讲,甚至连表面上那么道貌岸然的阿拉伯人马卢夫也卷入了这场竞争。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的允诺能使她动心。房子、商店里的账户、种着可可的园子、大笔的钱对她都没有诱惑力,她依然每天在为多拉做衣服。

加布里埃拉的离去给韦苏维奥酒店带来了严重的损失。那个黑白混血的小姑娘做的饭菜没有味道。咸甜点心又得去向多斯·雷伊斯姊妹买,不但价钱高得出奇,纳西布还要领她们的人情。纳西布雇不到厨娘。考虑到就要开业的餐厅,他让人从塞尔希培州请了一位厨娘,但是人还没有来。纳西布又雇了一个新伙计,是个名叫华尔特的半大的小伙子,此人没有经验,不会接待顾客。酒店蒙受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甚至开办餐厅的计划也险些告吹。有一段时间,纳西布根本没有去想酒店和餐厅的事。当两名商店的职员从阁楼上搬走的时候,纳西布还处在出事后的第一个阶段,即对一切都感到绝望的阶段。当时,他整天想的是加布里埃拉的事。房子空了一个月之后,马卢夫给他送来了房租的收据。纳西布交了房租以后,才不得不开始考虑餐厅的事。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采取什么具体的行动。一天下午,蒙迪尼奥·法尔康托人给他捎来一个口信,让他到出口商行的办公室去一趟。蒙迪尼奥十分友好地接待了他。这位出口商好久没有到酒店去了,他得在内地从事竞选活动。有一次纳西布在夜总会里见到过他,但是两个人没有能说上几句话,因为蒙迪尼奥一直在跳舞。

“纳西布,日子过得怎么样?酒店生意好吧?”

“马马虎虎。”为了说清问题,纳西布接着说道,“你一定知道我出的那件事了吧?现在我又成了未婚的单身汉了。”

“有人对我讲过了。你做得很对。你的做法就像一个欧洲人,一个伦敦人,一个巴黎人。”蒙迪尼奥十分同情地看着纳西布说。“不过,你得告诉我一件事,这里只有咱们两人,你内心里依然感到有点痛苦,是不是?”

纳西布吓了一跳。为什么蒙迪尼奥要问他这个事?

“这种事我清楚。”蒙迪尼奥接着说,“我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我不说完全相同,但是有某种相似之处。正因为出了这么一件事我才来到了伊列乌斯市。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自然会结疤的,不过有些时候还会感到疼痛。天快下雨时伤口就疼了,不是吗?”

纳西布宽慰地点了点头。毫无疑问,蒙迪尼奥·法尔康的事跟他的事是一模一样的,一个他十分心爱的女人背弃了他,跟另外一个男人跑了。但是,难道他也是结了婚然后又解除了这种关系的吗?纳西布差一点问出口来。他感到自己有了一个很好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