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爱情,或曰: 若苏埃翻过了禁地的围墙(第2/3页)

在酒店喝酒的时候,若苏埃把他的这些想法统统告诉了纳西布。纳西布睁大了眼睛,他满怀同情之心相信了若苏埃的话。纳西布自己不也曾想过,让一切都见鬼去吧,他要和加布里埃拉结婚吗?纳西布对若苏埃的打算未置可否,只是预言说:

“那将是一场革命。”

然而,这只是若苏埃的一厢情愿。当他第二次向格洛莉娅走去的时候,格洛莉娅却满脸含笑地离开了窗口。后来,格洛莉娅让女用人带给若苏埃一张字条,字写得很难看,拼写也一塌糊涂。这张浸透着香水味的字条最后写道:“请原谅我涂得很乱。”的确有很多地方被涂改过,读起来十分吃力。格洛莉娅要若苏埃不要靠近她的窗口,因为这样做上校迟早会发现,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这几天,上校正准备进城来住在她这里。等上校走了之后,她会告诉若苏埃他们将如何会面。

这对若苏埃是一次新的打击,使他对上层社会的姑娘和平民妇女予以同样的蔑视。对若苏埃来说,幸好格洛莉娅是不看《伊列乌斯日报》的,因为他在这家报纸上对格洛莉娅的这种小心谨慎的态度大加唾骂:“我鄙弃所有的女人,不管她是有钱还是没钱,是贵族还是平民,是举止端庄还是行为轻佻,因为她们都只替自己打算,只为微不足道的蝇头小利所左右。”

有一段时期,若苏埃忙于窥探玛尔维娜与工程师之间的恋情,心里只是一个劲地难过。他拼命写作、谩骂,为受到冷遇的爱情写下充满浪漫色彩的文章,以此来打发日子,以致没有再朝格洛莉娅那个孤独寂寞的窗口看上一眼。后来,若苏埃又缠上了加布里埃拉,暂时地又重新写起有韵律的诗歌献给她,并建议加布里埃拉到他的物质条件虽然很差、然而艺术生活却十分丰富的小房子里来与他同居。加布里埃拉笑了,她很喜欢听若苏埃讲的这些话。

但是,在梅尔科毒打玛尔维娜的那天下午,若苏埃看到了格洛莉娅那张十分难过的面孔。格洛莉娅为挨打的玛尔维娜难过,为被玛尔维娜所遗弃的若苏埃难过,也为她自己重新开始的孤独寂寞的生活而难过。若苏埃马上给格洛莉娅写了一张字条,然后从她的窗前走过,把字条放在窗口上。

几天以后的一个深夜,广场上万籁俱寂,等到最后几个夜游神也回家睡觉去了的时候,若苏埃偷偷地溜进了那扇半掩着的沉重的大门。一张嘴立刻紧紧地贴在他的嘴上,一双胳膊抱住了他那瘦削的肩膀,把他拉到里面去了。若苏埃忘掉了玛尔维娜,忘掉了他那永恒和不朽的爱情。

曙光初照,若苏埃该走了。在那些起得很早的人开始去鱼市柜台之前,当格洛莉娅如饥似渴地把她的嘴唇送过来、准备在这火一般炽热和蜜一般甜美的夜晚与若苏埃接上最后几个吻的时候,若苏埃向格洛莉娅讲了自己的打算:他要与格洛莉娅臂挽着臂走上大街,公开向社会挑战,两个人就住在维托利亚电影院上面的那间小房子里,那里虽然一贫如洗,却富有爱情……他不是可可庄园主,只是个薪水微薄的穷教师,他不可能提供给格洛莉娅这种豪华的住房和女用人以及香水和珠宝,但是,他可以给她爱情……

格洛莉娅没有让他把这种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打算讲完:

“不,我的心肝儿,这样不行,不能这样办。”

格洛莉娅要得到的是两样东西:爱情与安逸,若苏埃与科里奥拉诺。切身的经历使格洛莉娅懂得了贫穷的真谛和它带来的苦楚。格洛莉娅同样也知道,男人是反复无常的。她要得到若苏埃,但是又要避开人们的耳目,不能让科里奥拉诺知道,甚至不能让他生疑。若苏埃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一大早就走,平时要装作没有看到站在窗口的格洛莉娅,不要与她打招呼。甚至最好是这样:仿佛若苏埃觉得这样做有犯罪之嫌,还要装出一副对格洛莉娅一无所知甚至颇感神秘的样子。

“要是让上校知道了,我就完蛋了。我们无论怎样小心谨慎都不会过分的。”

格洛莉娅热恋着若苏埃,这是千真万确的。这一夜,格洛莉娅如痴如狂,炽热得就像一团烈火,若苏埃怎么能怀疑这一点呢?然而,格洛莉娅又是个十分谨慎又颇有心计的女人,她希望能把与若苏埃的这种关系保持下去,同时又要冒最小的风险。风险总是会有的,但是应该把它减少到尽可能小的程度。

“我可以使你把那个该死的姑娘忘掉吧?”

“我已经把她忘掉了……”

“今天夜里你还来吗?我等着你……”

若苏埃原来并不想与格洛莉娅这样偷偷摸摸地私通,但是,告诉格洛莉娅,说他不再来了,这种欺人之谈又有什么用处呢?格洛莉娅十分明智地估计了他们之间的这种爱情所冒的风险,提出了如何克服这些风险的计划,机敏而冷静地使若苏埃同意享用上校的残羹剩饭,这都深深地伤害了若苏埃的感情。但是,即使在这种时刻,若苏埃也已经感到,他还会回到这里来的,与格洛莉娅偷情乃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他已经被紧紧地拴在那张富丽堂皇、令人叹赏的床上了。另一种爱情萌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