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9月(第2/13页)

艾萨克通过工会的朋友在马拉加买了一把来复枪,那人喜欢偷猎他老板的野猪。他加固了农舍的门闩,他也清楚这对于决定逮住他的人来说根本就没用。更多的国民叛乱军眼中的嫌疑犯都离开了村庄,藏到了荒郊野外,或加入了马拉加共产党的民兵组织。而这些对特雷莎来说都不够远,她希望他可以离开这里。

“我觉得你应该去北方。”她说,“你在这里树敌太多。你不适合这里。因为我们的父亲左派的人不会信任你,因为你是私生子,右派的人也不会信任你。”

艾萨克注视着他的妹妹,她的表情异常严肃。“你也不适合这里,特雷。”他说。

“让子弹穿过圣母像的人可是你。是你一辈子都在教农民维权。是你——”

“好吧,但你觉得他们会只对付男人吗?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我不会离开的。”

“老天,你跟施洛斯一家一样顽固。”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们不肯走的原因。因为你,如果你仔细考虑一下的话,艾萨克,是你在让他们涉险。”

马拉加的英国领事馆开始给这个地区已知的英国公民送信。特雷莎双眼圆睁地递出去了领事的信,信是给萨拉的。他们吃了简单的早餐,面包和羊奶越来越稀少,一家人开始讨论是否要离开此地。

信里说战舰已经等着将他们从西班牙带到直布罗陀——接下来,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前往英格兰。信上说威胁并非源自这些国民叛乱军和他们的外国部队,而是西班牙极左翼——赤色分子——他们可能很快就要来掠夺这些英国人租用的房子,并没收所有私人财产了。

奥利芙斩钉截铁地认为他们应该留下来:“我们不能因为生活不方便就离开这里。这算什么榜样?”

“亲爱的,”哈罗德道,“这里很危险。”

“你还一直开车去马拉加呢。我们是外国人,他们不会威胁我们的。”

“就因为是外国人才受威胁,”哈罗德指着信说道,“领事馆说的。”

“利芙说得对,”萨拉道,“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离开。”

哈罗德困惑地看着他这两位女眷:“你们都想留在这里?”

萨拉站起来走到窗边:“我们受够了伦敦。”

“我不明白,”哈罗德道,“两个月前你们还吵着要离开。”萨拉没有理会他,“我认为,”他说,“一旦形势恶化了,我们就应该离开这里,邀请艾萨克跟我们一起走。”

女人们回头看他。“这是我的责任,”哈罗德说,“他是无价之宝。”

“艾萨克不会走的,”萨拉道,“他会奋战到底。”

“你怎么知道?”

“显而易见,他对这片土地无比忠诚。”

“我也是。”奥利芙说,她仍坐在沙发上,伸手去拿他们日渐稀少的香烟。她的父母没有阻止她。“罗布尔斯先生不是一个懦夫,”她说着,深深吐出一口气,打量着他们两人,“但如果你打算带他走,那么显然你也应该带上特雷莎。”

“他的露菲娜快画完了吗?”哈罗德问,“我一直在吊佩吉的胃口,却没有给她任何新消息。”

“我不清楚,先生。”特雷莎说。

“你平时什么都知道的,特雷莎。”萨拉说。

“他快画完了,”奥利芙道,“不会很久的。”

“你下次去马拉加的时候,亲爱的,”萨拉对哈罗德说,“买一面英国国旗回来。”

“什么?”

“我想挂一面英国国旗。之后不管哪个浑蛋想朝我们开枪,都能知道我们是中立的。”

“我们不可能是中立的,妈妈,”奥利芙说,“你到底看报纸了吗?”

“你知道我不喜欢报纸,奥利芙。”

“除非报纸上有你。”

“利芙。”她的父亲说,声音里带着警告。

“她根本就生活在梦幻泡影里。我们的政府已经拒绝介入此事,法国也是。他们说保卫西班牙共和政府就像保卫布尔什维克一样。”

“他们很担心,亲爱的,”哈罗德说,“他们害怕革命,这里的形势会蔓延到法国,越过英吉利海峡,直达摄政街,点燃沿路的河岸和整条平宁步道。”

“鲍德温太害怕希特勒了,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我不觉得他是害怕,”哈罗德说,“首相是在争取时间,不是争取德国人的好感。”

“无论如何——你又能去哪里,维也纳先生?”萨拉说,“对你——对我们所有人都好——如果我们留在西班牙的话。”

《露菲娜与狮子》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奥利芙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画过任何东西了。她从未如此不愿接近画布过,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感觉——觉得自己没用,害怕自己缺乏自信。她不想把这件事直接跟艾萨克对她失去兴趣联系在一起——她想独立工作,不依靠他,也不依靠自己的创作冲动之外的任何外在因素——但事实证明根本不可能。她乞求艾萨克把《露菲娜与狮子》拿给哈罗德看,而他不愿意。“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操心。”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