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后记(第2/3页)

这中间,他报名参加军队,据他自己说这是他给共和国在尽公民义务,因为共和国曾给他的父亲提供奖学金,帮助他完成了大学学业。他在军队里却写出一部反战小说《喊叫》(2001)。这是一九一四至一九一八年一战时期,蹲在战壕里的几名士兵的独白,声音孤寂、忧伤,有的正在走向死亡。这是一部小说,也可以当作剧本阅读。以致斯坦尼亚拉斯·诺尔代于二〇〇四年将它搬上舞台时,甚至不需要改编!

接着第二年,洛朗·戈代推出第二部小说《宗戈国王之死》,借中非的疆土,波澜壮阔地搬演希腊的悲剧。那里集中了人类种种的险恶处境,又一次提到战争的恐怖与人性的疯狂。一位老国王,几个相互嫉妒的子女,公主的失意与得意的情人,还有几名仆人,演绎着命运的诡谲突兀。

谈到死,谈到命运,依据亚里士多德《诗论》中的金科玉律,恐怖与怜悯常常是悲剧的发条。语言既精彩又巴罗克。逆喻——矛盾形容法,是洛朗·戈代喜用的修辞,他把相反的状态、形象、风格的词放在一起,看它们怎样摩擦、燃烧、爆炸。有时确也产生奇妙的效果,有时却适得其反。但是这很受青年读者的欢迎,二〇〇二年《宗戈国王之死》获龚古尔中学生奖,二〇〇三年又获书商奖。二〇〇二年十二月,《费加罗报》发表文学评论家投票选择的四十岁以下的优秀作家,洛朗·戈代是最常提到的名字之一。这样把他推到了文学舞台的台口。《宗戈国王之死》销出了九万五千册。

接着一年,也就是二〇〇四年,洛朗·戈代推出了他至今最重要的作品《斯科塔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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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热量仿佛要把大地烤裂。没有一丝风吹动橄榄树的树叶……山岗的清香早已消散。石头热得在呻吟。八月的天气压着加加诺高地,无疑是一种天命……

一头驴子在土路上慢慢走,忍气吞声转过道路的每个拐角,什么东西都摧残不了它的顽固……骑在驴背上的人像受到古老诅咒的一个影子,被热气熏得麻木鲁钝,任凭坐骑把他俩怎样带到这条路的尽头……

小说一开始荒凉、凝重、神秘,空气中弥漫一种威胁,很像伊斯特伍特主演的西部片;但是这里不是美国亚利桑那,而是意大利南部普利亚地区,贫瘠得像卡洛·莱维写的《基督不到的地方》——埃博利,连大多数意大利人都不知道在哪儿。洛朗·戈代选择这块地方,因为他的妻子出生在那里,他几次随她去老家度假,那里的毒日头、红土地、剽悍的民风、保守的习俗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还在小说中虚构了一个叫蒙特普西奥的小镇。

骑驴的汉子十五年前因偷盗而关进了监狱,刑满释放后第一件事要去寻找那时单恋的女子,即使为此冒生命危险也不顾。当他走到她的屋前敲门,一个女子开门后放他走进了昏暗的小室。女子眼里露出惊讶的神情后也就顺从了。外来人跟一个孤单的女子私通,这件事不幸发生在世风硗薄的村子里,在村民看来这是不折不扣的强奸,也是对他们的侮辱。男子走出小屋准备骑驴离去时,村民截住他,用石头砸他。他奄奄待毙时从别人骂声中听到,跟他做爱的女人不是他钟情的菲洛美娜,而是她的妹妹伊玛科拉塔。菲洛美娜早在他入狱后不久病死了。

伊玛科拉塔因此怀了孕,分娩后几天也就去世。婴儿只是在好心的神父唐乔尔乔愤怒干预下,才没有当作孽种弄死。私生子洛可长大后成了一个残忍高傲的江洋大盗。

就是在受命运作弄的真情与误会中,开始了斯科塔家族三代人背负着原罪与诅咒的沉重传奇。

这不是钟鸣鼎食家的传奇,而是筚路蓝缕者的传奇。洛可留下的三个子女在唐乔尔乔的帮助下,离开这片除了橄榄树以外寸草不生的土地。他们试图到新大陆去寻找机会,但是在纽约湾艾利斯岛上进关时,妹妹卡尔梅拉因健康原因被拒绝入境。两位哥哥也放弃做移民,三人带了这个秘密灰溜溜地回到他们备受歧视的蒙特普西奥。

斯科塔兄妹在家乡的沙地上茹苦含辛,靠着亲情相濡以沫地生活。人唯在爱情与死亡面前,是平等的。但是对斯科塔家人,爱情很吝啬,死亡也非常唐突。始祖吕西亚诺爱上菲洛美娜十五年,为此死于乱石下,了却他相思的则是独守空房的伊玛科拉塔。“一具尸体与一个老处女”的私生子洛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这在他是对世界的报复,他娶了个他显然不思与之沟通的聋哑女。第三代女儿卡尔梅拉是书中的主角,家族的秘密通过她的口述而保留了下来。拉法埃莱一辈子暗恋着她,晚年对她的爱情表白,她却不知道如何回答,从此也不再说话。只是在他下葬时对着他的棺盖按上一个吻。据作者说这已够使拉法埃莱在棺木里微笑了。卡尔梅拉在地震中被裂口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