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挑战陈规烧房子,众友四散各自飞(第2/3页)

“这件事给了我们一个教训,”皮伦说,“一定要记在心里:我们应该常备一套好衣服。天有不测风云啊。”

他们不再提这件事了,但是他们觉得自己很失败。整个晚上,他们都在城里转来转去。哪家院子里开得最美的花没有让人摘走呢?哪棵开满了花的树没有让人砍掉呢?早晨,墓地里要安放丹尼遗体的土穴几乎看不见了,上面是一座鲜花堆成的小山,那都是蒙特雷最好的花园里最美的花。

大自然的安排并不总是让人称心。真的,滑铁卢决战前夕大雨滂沱[27],“唐纳大队”[28]途中遇到了四十英尺深的降雪。可是星期五却是个好天。太阳升起,仿佛正是野餐聚会的日子。海鸥掠过微笑着的海湾,飞向沙丁鱼罐头加工厂。礁石上钓鱼的人已经就位,等着落潮。皇宫药品公司放下了遮阳篷,保护着橱窗里的红色热水瓶不受阳光引起的化学作用影响。裁缝马查多先生在他的橱窗里放了一个“十分钟后回来”的牌子,回家换衣服,准备参加葬礼。三艘围网渔船满载着沙丁鱼驶进港口。路易·杜瓦迪把自己的船油漆了一遍,把船名从“洛丽塔”改为“三表亲”。警察杰克·雷克截住一辆来自德尔蒙特的敞篷车,然后放行了,买了一支雪茄。

真是令人迷惑不解啊。在这么个日子里,生活怎么还能沿着自己愚蠢的轨道继续运行呢?梅米·杰克逊怎么还能用橡皮水管冲刷她门前的人行道呢?乔治·W.默克怎么还能给自来水公司写第四封也是口气最为恼怒的信呢?查理·马什怎么还能像往日一样醉得一塌糊涂呢?这是亵渎神灵啊。这是暴虐行为。

丹尼的朋友们悲伤地醒来,纷纷从地板上起身。丹尼的床空空荡荡,就像军官的战马失去了骑手,追随主人进了坟墓。就连大乔·波特吉也不再觊觎丹尼的床。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把蛛网细细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

“丹尼喜欢这样的早晨。”皮伦说。

去过峡谷之后,朋友们在前门廊里坐了一会儿,追忆着自己的朋友。他们以对友谊的忠诚怀念着丹尼,赞美着丹尼的品行。他们也以对友谊的忠诚忘记了丹尼的缺点。

“还有呢,他很结实,”巴布罗说,“他壮得像头骡子!他能扛起一大包干草。”

他们讲着丹尼的点点滴滴,他的善良,他的勇气,他的虔诚。

很快到了该去教堂的时间了,他们要衣衫褴褛地站在教堂马路的对面。运气好的人衣着光鲜走进教堂,通身散发着佛罗里达香水的气味,这让他们心生惭愧。朋友们能听见教堂仪式中的音乐声和刺耳的嗡嗡声。因为站的位置好,他们看见骑兵队来了,后面跟着军乐队,打着低沉的鼓点,随后是鸣枪队,再后面是三对马拉着的弹药车,左边的三匹马上坐着骑士。柏油路面上马蹄得得,沉重哀痛,也把绝望敲进朋友们的心里。他们无可奈何地看着丹尼的棺木抬了出来,放在弹药车上,上面覆盖着旗帜。军官吹响哨子,举起一只手,向前一挥。骑兵中队开始行进,鸣枪队垂下步枪。军鼓敲打着缓慢的鼓点,令人心碎。乐队奏响沉闷的进行曲。弹药车移动了。人们神情肃穆地跟在后面,男人们身体笔直,表情严肃;女人们灵巧地提着裙角,避开骑兵队留下的那些擦不掉的马蹄痕迹。所有的人都在。柯妮莉亚·瑞兹、莫拉莱斯太太、盖尔维兹、托莱利和他的胖太太、帕罗齐科太太、叛徒迪托·拉尔夫、甜甜拉米雷兹、马查多先生,煎饼坪有点儿名气的人,还有其他人,全来了。

朋友们无法忍受这种局面带来的耻辱和痛苦,这还有什么好奇怪的呢?他们悄悄地沿着人行道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以英雄情怀支撑着自己的精神世界。

耶稣·玛利亚最先崩溃。他满面羞愧地开始抽泣,因为他父亲曾经是富有而且倍受尊重的拳击手。耶稣·玛利亚低下头,转身跑开了,剩下的五个朋友尾随而去,五条狗连跑带跳跟在后面。

送葬的队伍还没露头,丹尼的朋友们就已经躲在墓地边上深深的草丛里了。仪式很短,完全是军队式的。灵柩放入墓穴,步枪鸣响,军号也响起来。听到军号声,恩里克、弗拉弗、帕加里托、鲁道夫、亚历克·汤普逊先生扬起头来高声狂吠。海盗这时为它们感到了无比骄傲!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朋友们急忙离开,生怕人们会看见他们。

他们回家的路上,托莱利那空无一人的酒馆是必经之地。皮伦从窗口翻进去,拿出两加仑酒。然后他们慢慢走回丹尼寂静无声的房子里。他们像举行仪式一样,把酒倒进罐头瓶喝掉了。

“丹尼喜欢喝酒,”他们说,“有点儿酒他就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