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好人耶稣·玛利亚,违心作恶事有因(第3/4页)

皮伦的手早就伸出来了,只等巴布罗喘过气来。皮伦和善而艳羡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耶稣·玛利亚。“你在林子找到宝了?”他问,“我的小朋友,莫非某个大人物死了,遗嘱里有你的名字?”

耶稣·玛利亚是个人道主义者,一直心地善良。他清清喉咙,啐了一口。“让我喝一口,”他说,“我嗓子干。我马上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他神情恍惚地喝着,仿佛他有很多很多酒,啥时想喝了就喝,洒掉一点儿也不心疼。“两天前我在沙滩上睡觉,”他说,“就是海滨区旁边的那片沙滩。夜里海浪把一只划艇冲到了岸上。噢,非常漂亮的小划艇,桨都还在呢。我爬上船,把它划到蒙特雷城。这条船至少值二十块钱,不过生意不好啊,我只拿到七块。”

“你还剩钱了?”皮伦兴奋地插嘴。

“我正在讲是怎么回事嘛,”耶稣·玛利亚有点儿不高兴地说,“我买了两加仑酒拿到林子里来,然后去和阿拉贝拉·格罗斯散步。我在蒙特雷城里给她买了一条丝绸的裤子。她很喜欢,那裤子很柔软,粉色的。然后我给阿拉贝拉买了一瓶威士忌,过了一会儿,我们遇见了几个当兵的,她就跟当兵的走了。”

“哦,居然偷好人的钱!”皮伦惊恐地叫道。

“不是啊,”耶稣·玛利亚还是迷迷糊糊,“反正她也该走了。然后我就到这儿来,睡着了。”

“那么你是一分都不剩了?”

“我不知道,”耶稣·玛利亚说,“我来看看。”他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三张皱巴巴的一块钱票子和一个一角的硬币。“今天晚上,”他说,“我要给阿拉贝拉·格罗斯买一个上等人都在用的小玩意儿。”

“你是说那个挂在绳子上的小丝袋吗?”

“是啊,”耶稣·玛利亚说,“倒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小。”他咳嗽了一声,清清喉咙。

皮伦迅即关切之情爆棚。“这是夜里的风吹的,”他说,“露天睡觉对身体不好。来吧,巴布罗,我们把他带回房子里去,治治他的感冒。肺病开头都不严重,不过我们会治好的。”

“你说什么呢?”耶稣·玛利亚说,“我啥事都没有。”

“那是你的感觉,”皮伦说,“鲁道夫·凯林也觉得自己没事。一个月前他的葬礼你也去了呀。安吉丽娜·瓦斯奎兹也是这感觉。她上星期死了。”

耶稣·玛利亚吓呆了。“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晚上睡在外面,”皮伦的回答很像个智者,“你的肺吃不消啊。”

巴布罗用一棵挺大的野草把酒瓶裹起来,这样伪装一下,路人都会很好奇,想知道这草里包的究竟是什么好东西。

皮伦走在耶稣·玛利亚身边,时不时扶他一下,好提醒他还是个病人呢。两人领他进到屋子里,让他躺在小床上,虽然天气不冷,还是给他盖上一床旧毯子。巴布罗绘声绘色地讲起那些可怜的家伙如何深受肺结核折磨而痛不欲生。然后皮伦用甜美的声音讲住在一座小房子里是多么快乐,语气中满是崇敬。夜色阑珊,聊天和美酒都已远去,室外能致人于死地的雾气像巨型水蛭的鬼魂一样伏在地上。这个时候,你不是出去躺在山谷中会让人生病的潮气里。不是那样,而是爬上厚实、柔软而又温暖的床,像婴儿那样酣睡。

讲到这个节骨眼上,耶稣·玛利亚睡着了。皮伦和巴布罗不得不叫醒他,让他喝上一杯。然后皮伦十分动听地讲起了早晨,躺在温暖的小窝里,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谁也不想在黎明时分冻得哆哆嗦嗦,要使劲拍手才不会冻僵。

皮伦和巴布罗终于拿下了耶稣·玛利亚,就像两只悄无声息的硬毛猎犬合围住了自己的猎物。他们把房子以每月十五块钱的价格租给了耶稣·玛利亚。他爽快地接受了。大家相互握手庆贺。酒瓶子上裹着的草解开了。皮伦喝得很猛,因为他知道最艰巨的任务就在眼前。趁着耶稣·玛利亚拿着瓶子喝酒,皮伦随口轻轻说了一句:

“你现在就先付三块钱的房租吧。”

耶稣·玛利亚放下酒瓶,惊恐地瞪着他。“不行,”他火了,“我答应了阿拉贝拉·格罗斯要给她买那个小玩意儿。时间到了我会付房租的。”

皮伦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你躺在那片海滨沙滩上的时候,上帝把那个小划艇送给了你。你觉得仁慈的上帝把这东西给了你是为了让你给一个做罐头的荡妇买丝绸裤子吗?才不是呢!上帝那么做是为了让你不会因为睡在地上而冻死。难道你觉得上帝对阿拉贝拉的胸脯感兴趣?还有,我们只收两块钱的定金好了,”他继续说道,“你还有一块钱,可以买个那样的口袋,装下母牛的奶子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