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4页)

“厕所就造在前门边上?”方卓说。

“我们可以问那位老太太。”

“谁问?我才不问呢。”

“反正我们回去再看看吧。”

他们返回原处。那女人和两只狗不在了。

“这下完了,”方卓说,“可不是吗?”

“我们等一会儿。也许她会回来的。”

“都快七点了。”方卓说。

他们把箱子放在栅栏边。灯都点亮了,在宁静的西边高空的衬托下,高高的参差不齐的窗户里闪烁着一盏盏灯光。

“我还闻到了火腿味。”方卓说。

一辆出租汽车开过来。一个丰满的金发女郎走下车,跟着又下来一个男人。两人看着他们顺着走道走进格栅门。方卓倒抽了口冷气。“该死的,他们居然一块儿进了厕所。”他悄声说。

“也许那是她丈夫。”维吉尔说。

方卓拎起箱子。“来吧。”

“等一下,”维吉尔说,“再给他们点时间。”

他们等着。那男人走出来,坐进汽车开走了。

“不可能是她丈夫,”方卓说,“换了我就绝对不会走的。来吧。”他走进格栅门。

“等一下。”维吉尔说。

“你去等吧。”方卓说。维吉尔拿起箱子,跟在他后面。方卓小心地推开格栅门往里张望,维吉尔站住了。“哼,真见鬼。”方卓说。他走了进去。里面还有一扇门,门玻璃上有帘子挡着。方卓敲敲门。

“你干吗不揿这儿的铃?”维吉尔说,“难道你不知道城里人是不会给敲门的人开门的。”

“好吧。”方卓说。他揿揿铃。门打开了。开门的是那个穿宽大长罩袍的女人;他们听见那两条狗在她身后吠叫。

“这儿还有空房间吗?”方卓说。

莉芭小姐上下打量着他们,看看他们的新帽子又看看他们的衣箱。

“谁打发你们来的?”她说。

“谁也没有。我们自己找来的。”莉芭小姐看着他。“那些旅馆都太贵了。”

莉芭小姐喘着粗气。“你们两个家伙是干什么的?”

“我们来这儿办事[46],”方卓说,“我们打算待一阵子。”

“要是房钱不太贵的话。”维吉尔说。

莉芭小姐看看他。“宝贝儿,你们是哪儿人?”

他们告诉了她,还告诉她他们的名字。“我们打算在这儿待一个月,要是觉得合意的话,也许还多住些日子。”

“嗯,我想可以的。”她顿住了一会儿说。她打量着他们。“我可以给你们一间房间,可你们在里面做买卖时我就得另外收费。我跟别人一样,得挣钱过日子。”

“我们不会在这儿做生意的,”方卓说,“我们要在学校里办事。”

“什么学校?”莉芭小姐说。

“理发学校。”方卓说。

“哎哟,”莉芭小姐说,“你这自以为是的小家伙。”接着她手抚胸口大笑起来。她喘着粗气哈哈大笑,他们冷静地望着她。“上帝啊,上帝,”她说,“进来吧。”

房间在屋子的顶楼,在后部。莉芭小姐领他们去看浴室。她拉门时里面有个女人说:“宝贝儿,等一下。”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和服式晨衣的女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他们看着她沿着走廊走远了,留下一缕香味,让他们年轻的身体从头到脚微微震动。方卓鬼鬼祟祟地推了推维吉尔。他们回到房间里,方卓说:

“又是一个。她有两个女儿。好家伙,真了不起;我进了一个只有鸡婆娘的家了。”

这第一夜,由于睡在陌生的床上和房间里,也因为外面的人声,他们好半天不能入睡。他们听得见城市的喧闹,既能引起联想又陌生疏远,既近在咫尺又远不可及;既有威胁又有希望——一股深沉的持续不断的声音,伴随着在看不见的地方的闪烁摇曳的灯光:五彩缤纷的、卷曲盘绕而又光彩夺目的形体,女人们已经温文尔雅地在这光彩中开始走动,既给人以新的欢乐又令人奇怪地缅怀昔日许下的诺言。方卓想象自己被一层又一层放下来的玫瑰色遮阳窗帘所包围,窗帘外面,他那年轻完美的躯体在丝绸的窸窣声和带喘息的悄声细语中变成千百个神祇的化身。也许这一切就会从明天开始,他想;也许到了明天晚上……一道光线从窗帘上方照射进来,在天花板上形成扇面形的一片光亮。他听见窗下有人在说话,先是个女人的声音,后来是个男人的:他们的话语汇成一片嗡嗡声;有扇门关上了。有人穿着窸窣作响的衣裙上楼来了,踩着女人轻快敏捷而有力量的步子。

他开始听见楼房里的各种声响:说话声、笑声;一架机械钢琴开始弹奏起来。“你听见吗?”他悄声说。

“我看她家里人口一定很多。”维吉尔说,嗓音已被睡意弄得含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