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5页)

门廊上没有说话的声音;他完全忘记了那些人,直到听见戈德温说“住手。住手!”一把椅子砰地倒了下来;他听见戈德温轻快而有力的脚步声;椅子顺着门廊乒乒乓乓地摔得直响,好像有人把它一脚踢开似的,而汤米蜷伏着,两只胳臂肘略微向外展开,像一头有所警惕的蹲伏着的大熊,听见轻微的干巴巴的声音,好像台球在互相撞击。“汤米。”戈德温说。

他在紧要关头能像獾或浣熊那样既滞重又如闪电般敏捷地行动。他绕过房角,冲上门廊,正好看到高温砰地撞在墙上,顺墙倒下,全身摔出门廊,一头扎进杂草丛,还看到金鱼眼人在门内,脑袋却已冲向门外。“抓住他!”戈德温说。汤米侧身一跃而起,扑到金鱼眼身上。

“我抓住了——哈!”在金鱼眼凶猛地抽打他的面孔时,他说,“你还想打人,对吗?别动,住手。”

金鱼眼住了手。“耶稣基督啊。你让他们在这儿坐了整整一晚上,没完没了地灌那该死的东西;我警告过你的啊。耶稣基督哪!”

戈德温和凡扭在一起,难解难分,成为一团阴影,两人都闷声不响,火冒三丈。“放开我!”凡大喝一声,“我要杀人——”汤米冲到他们跟前。他们把凡推到墙上,按住他,使他不能动弹。

“制服他了吗?”戈德温问。

“对。我制服他了。别动。你已经打败他了。”

“天哪,我要——”

“好了,好了;你干吗要杀了他?你又不能吃了他,对不对?你总不见得要让金鱼眼先生用他的自动手枪把我们大家都杀了?”

接着一切都结束了,像一阵愤怒的黑旋风般消退了,留下一片宁静的真空,他们在其中静悄悄地走动着,一面低声互相友好地指点着,一面把高温从乱草丛里抬了出来。他们把他抬进女人站着的过道,抬到谭波儿待着的房间的门口。

“她把门锁上了。”凡说。他使劲敲门。“开门,”他大声喊道,“我们给你送客人来了。”

“小点儿声,”戈德温说,“这门上没有锁。推一下吧。”

“成啊,”凡说,“我来推。”他对着门就是一脚。那椅子给撞歪,弹了开去。凡撞开房门,他们都走进去,抬着高温的双腿。凡一脚把椅子踢到房间的另一边。接着他看见谭波儿站在床后的墙角里。凡的头发很长,跟女孩似的披散在脸的周围。他一甩脑袋,把头发甩到脑后。他下巴颏上血迹斑斑,他故意往地板上吐了口血。

“走啊,”戈德温说,抬着高温的肩膀,“把他放在床上。”他们把高温撂到床上。高温血肉模糊的脑袋耷拉在床沿外面。凡把他使劲一拽,砰地放在床垫上。高温呻吟一声,抬起一只手。凡用手掌打了他一个耳光。

“安静地躺着,你——”

“由他去吧。”戈德温说。他一把抓住凡的手。他们怒目相视了一会儿。

“我说了,由他去吧,”戈德温说,“滚出去。”

“得保护……”高温嘟嘟囔囔地说,“……姑娘。弗吉尼亚绅……绅士得保护……”

“滚出去,快。”戈德温说。

女人站在门口,站在汤米的身边,背靠着门框。廉价的外套内,她的睡袍一直拖到脚面。

凡从床上拿起谭波儿的衣裙。“凡,”戈德温说,“我说过叫你滚出去的嘛。”

“我听见了。”凡说。他抖开衣裙。然后他直眼望着在角落里两手交叉抱着肩膀的谭波儿。戈德温朝凡走去。他扔下衣裙,绕到床后。金鱼眼走进房门,手里夹着一支香烟。女人身旁的汤米倒抽一口冷气,参差不齐的牙缝里发出嘶嘶声。

他看见凡抓住了谭波儿胸前的雨衣,一使劲把衣服撕开。这时戈德温一步窜到凡和谭波儿之间;他看见凡躲闪一下,侧转身子,谭波儿摸索着扯紧撕破的雨衣。凡和戈德温这时到了房间的中央,互相挥舞着拳头,然后他注视着金鱼眼朝谭波儿走去。他用眼角余光看到凡躺在地板上,戈德温站在他身边,身子微微下弯,眼睛望着金鱼眼的后背。

“金鱼眼。”戈德温说。金鱼眼继续向前走,一缕烟飘在肩后,脑袋略微侧转,仿佛并不在看他要去的地方,歪叼的香烟让人觉得他的嘴似乎长在下巴颏的下面。“别碰她。”戈德温说。

金鱼眼在谭波儿前面站停脚步,脑袋还是微微侧转。他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汤米看见他另外一只手在谭波儿胸前的雨衣下摸索着,使雨衣隐隐约约地上下波动。

“把手拿开,”戈德温说,“拿出来。”

金鱼眼抽出手来。他转过身子,两手都插在衣兜里,瞪眼望着戈德温。他边望着戈德温边走向房门。然后他转身背对戈德温,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