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2/3页)

坎贝尔点点头。

“我打赌上帝不会在北海待太长时间。”他说到这里露出微笑,“很可能是因为他不喜欢这里的寒冷天气。”

当海面的冰层裂开的时候,他们就进入到海湾里,但是捕鲸的战绩却惨得可怜。他们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小艇仅仅被放下几次,而鲸都迅速消失在冰层之下,令他们完全无法找到踪迹。布朗利开始在想,也许巴克斯特是对的——也许他们确实已经猎杀太多的鲸了。他很难相信在如此广袤无际的大洋里,鲸居然这么快就被抓清了。事实证明,如此巨大的动物却是如此该死的脆弱,当然鲸也学会了如何更好地隐藏自己。在持续一星期的令人不快的失败之后,他接受了这一不可避免的事实,向坎贝尔发出信息,并且对船员宣布离开庞德湾,向北行船,去寻找一个带给他们好运的地方。

即使有朗姆酒的帮助,萨姆纳发现自己也很难连续睡上一两个小时。约瑟夫·汉纳的死一直折磨他、刺激他。他有好几处没想明白。他很想忘记这些事,很想像其他人表现的那样轻松。麦克德里克犯下的罪行要接受永久的、不可逃避的惩罚了。可是,他发现自己明显无法做到平静。男孩的尸体躺在油漆桌面的样子一直困扰他——而他们每个晚上依然在那桌上平静地吃晚饭。还有麦克德里克赤身裸体站在那里——羞耻、被动、眼睛向上看的样子,就那样站在船长室。他想,这两副躯体应该是互相匹配的,就像同一幅拼图中相连的两块,但无论他在脑海中如何拼凑它们,结果都无法成为一个整体。

某天深夜,大概是木匠被拘禁两周后,船正从冰山之中往北穿行,萨姆纳走到了前舱。麦肯德里克穿着便服躺在一个被箱子堆砌和木桶围绕的小空间里。他的双腿被锁在一起,锁链的另一头和主桅杆拴在一起,但他的双手是自由的。他身旁的一个锡制盘子里有一些饼干的碎屑,旁边还有一杯水和一支点燃的蜡烛。萨姆纳可以闻到木桶里散发出的刺鼻味道。医生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蹲了下来,摇晃着他的肩膀。麦克德里克慢慢地展开身体,靠着包装箱坐了起来,冷漠地看着这位深夜来访的客人。

“你感觉怎么样?”萨姆纳问,“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麦克德里克摇了摇头。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的健康还好,”他说,“我估计我会一直活到他们绞死我为止。”

“你要知道,在审判时你会有更好的机会。毕竟现在什么都没定。”

“在英格兰法庭上,像我这样的人是很难有什么朋友的,萨姆纳先生。我是个诚实的男人,但是我的生命怕是经不住此般审视。”

“这个世界上不止你一个人是这样。”

“我们全是罪人,这句话足够正确了。但是有些罪恶所受到的惩罚,比其他的罪恶要严重。我不是一个杀人犯,从来不是。但我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好,就是为了那些事情,他们也会想绞死我。”

“如果你不是凶手,那么船上就有另一个人是凶手。如果就像你说的,达拉克斯是在撒谎,那么很可能是他杀死了男孩,或者他知道凶手是谁,并且想保护他。你想到过这些吗?”

麦肯德里克耸耸肩。经过两个星期的囚禁,他皮肤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白色,而且他的蓝眼睛变得浑浊而凹陷。他挠挠耳朵,一块皮屑便随之落到地板上。

“这些我全都想过了。但是如果我指认是他人,却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这对我又有什么帮助呢?”

萨姆纳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一个锡瓶递给麦肯德里克,然后自己也抿了一口。

“我其实是个行走的烟斗,”麦肯德里克停顿了一会儿说,“如果你能让我抽口烟,我将不胜感激。”

萨姆纳把自己的烟袋子递给了他。麦肯德里克左手中间的两个指头夹着烟斗,右手接过了烟袋。他的烟斗是很奇怪的样式。他填满烟斗,又用右手大拇指压实。

“你的手怎么了?”萨姆纳问。

“只是大拇指,”他说,“一两年前被一个斜眼的小伙子用锤子砸伤了,现在这个指头的活动范围甚至达不到四分之一英寸。这让我干活的时候,跟别的人比稍微有点不同,但是我也学会了怎么调整。”

“给我看看。”

麦肯德里克屈身向前,伸出自己的左手。他的手指都很正常,但是拇指的关节却严重畸形,而且拇指本身显得僵直无法活动。

“所以你的这只手不能抓住东西?”

“只能用这四根手指。我觉得幸亏是左手。”

萨姆纳说:“你试着抓住我的手腕,像这样。”

他卷起自己的袖子,伸出了胳膊。

麦肯德里克抓住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