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九 教皇(第2/5页)

艾迪·皮巴蒂迅速把头发散开,然后把水泼到脸上,用毛巾擦了好几遍。

她在床上试着阅读卡尔里斯神父给的一本书,主题是克里希那和爱的瑜伽。但是,单词感觉都是乱的,她发现自己在翻来覆去地读着同一句话,巴望着敲击声不要再来了。敲击声来自窗玻璃。第一次的时候,她赶忙打开窗户,以为是小男孩在扔石头。但外面没有人,街对面的出租屋都在沉睡中,窗户像山洞一样黝黑,一两家脏兮兮的蕾丝窗帘随着晚风拂动。那是近一周前的事了。

啪!

艾迪打开灯,看了看钟。一点二十分。她双手捧着皮革外套的旅行钟,眨了眨眼,直到看清缓慢而坚定地走着的分针,就像人生一样。她把钟放下,用两只手上紧发条,然后静静等待。一点三十分。大概不会再来了吧。上帝啊,我是有信心的;我真的有。别让它——啪!

她披上长袍,赶忙下楼,一路上把灯都打开。灯火通明的空宅让她毛骨悚然。于是,她从大厅关掉楼上的灯。楼梯顶部黑漆漆的,那浓重的黑几乎让她窒息。

在厨房里,她灌上了一壶水,溅得袖子上都是,然后放在茶炉上。突然,橱柜里发出了碰撞声,吓得她用袍子裹紧喉咙。

“亲爱的——”她对着空气说话,希望让“它”听到自己说话。“我不知道你是谁,亲爱的,但你肯定是个小男孩,淘气的小男孩。我——我不想惩罚你,亲爱的。神——神是爱。”

地下室又传来碰撞声,让她感到脚下颤动。她怕极了,不敢下去看,但她知道是炉子旁边的大铲子倒了。接着,她又听到楼下传来动静。在沉睡的城市中,唯有这座房子悄无声息地亮着灯光;只见她捂住耳朵,奔到楼上,连炉子上嗡鸣的壶也不管了。

地下室里传来煤铲的磕碰声,好像它长出了螃蟹似的腿,正在水泥地上小步爬行,每步一英寸,慢慢地爬着,爬着。

这一次,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对面的人声低沉而模糊,但对她来说便如同温暖的披肩。

“皮巴蒂太太,听到这件事,我感到很难过。我会马上开始冥想,整晚为你祝祷,汇聚精神的力量。我相信它不会再打扰你了。至少今晚不会。”

艾迪一上床就睡着了。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有一次,她想到了地下室的声音,但她再也不怕了,因为卡尔里斯牧师与她同在,精神上同在。要是能请他前来同住几晚就好了。她必须再次开口请他。

这座老旧的灰色石屋与附近的房屋同样幽静。送奶工正独自走在路上,他看见一名穿深色外套的男子正从地下室的窗里往外拉东西,长度跟一条鱼线差不多。他正想着要不要叫警察,不过转念一想,这人十有八九是个怪人。这片地方怪人太多了。

莫莉·卡希尔转过身,发现斯坦正要躺到她旁边时,窗户上刚刚能发现阳光的痕迹。她把头靠在他喉咙上片刻,接着翻回去睡了。有外遇的男人身上总能闻见别人的香水味。大家都这么说。

艾迪·皮巴蒂起得很晚,给卡尔里斯打了电话,但没人接。她有一种奇异的感受:她在自家电话里听到的铃声也来自街对面的出租屋,但她还是将心绪平缓下来。不管怎么说,没有人接。

过了一会儿,她打开药柜拿牙膏,结果看见一只大约三英寸(不到七厘米)的棕色大蟑螂飞了出来。她敢肯定,这是恶灵放进去的,只是为了捉弄她。

吃早饭的时候,牛奶带着一股姜味。她知道是恶灵干的,因为它们总是让牛奶变酸或者带上姜味。她的牛奶可是最优质厂家生产的正规产品。她赶忙穿好衣服出门了。发廊里,不管是跟格林斯潘小姐谈天,还是吹风机的热度,都是那么令人安宁舒心。艾迪做了面部护理和美甲,感觉好了些。购物之后,她去看了一场电影,看到中间觉得心绪不宁,只好离场了。

她回家时已经快傍晚了,还没把东西放下就闻到了烟味。片刻之间,她呆住了,不知道是该去寻找火源还是叫消防队。徘徊不定间,烟味更浓了。然后,她看见大厅的雨伞下有东西烧着了,散发出可怕的烟味。损失倒没有什么,只是冒烟而已,于是艾迪就把黄铜伞柄拿到了后院。气味有点像老式含硫火柴。难怪古人总是说,邪灵会在火焰与硫黄中出现——恶灵之火闻起来就是硫的味道。

夜色一分一秒地走向深沉。那场火又让她神经紧张起来;她一直怕火怕得要死。接着,窗户上又传来敲击声,这次连前门上的扇形气窗也有这种声音了。

这时,敲门声响了。她知道是卡尔里斯先生和卡希尔小姐。多让人安心啊。西蒙斯夫妇今晚不来,艾迪觉得这是好事,虽然不无负罪感——她可以独自占有卡尔里斯先生了。这样似乎总能带来最好的结果。外在干扰对效果不利,哪怕是对通灵师这样最亲近、最投入的西蒙斯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