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还私债巧邀上宪欢 骗公文忍绝良朋义(第6/7页)

刁迈彭也不及回公馆,便去找着范颜清,先探他口气,同他说:“想不以令亲出此意外之事!”范颜清道:“我们是至亲,不是我背后说,他也过于得意了。”刁迈彭一听口音很对,便说:“你们是至亲,到了这个时候,只应该帮帮他的忙才是。你是常在老帅身边的人,总望你替他说句好话才好。今日连你都如此说他,他还有活命吗?”范颜清道:“卑职的事情,瞒不过你大人的明鉴。常言道:‘至亲莫如郎舅。’他是提镇,卑职是千、把,说起来只有他提拔卑职的了,谁知倒是一点好处沾不到的。即如去年他平了土匪回来,随折呢,本来不敢妄想,只求他大案里头带个名字,就算我至亲沾他这点光,也在情理之内。那晓得弄到后来竟是一场空,倒是些不三不四的一齐保举了出来。所以如今卑职也看穿了,决计不去求他。卑职同他亲虽亲,究竟隔着一层。如今连他们的姑太太也不同他来往了,这可是同他一个娘肚里爬出来的,尚且如此,更怪不得别人了。”刁迈彭一听范颜清的话很是有隙可乘,便把他拉到里间房里,同他咕唧了好一会,把抚台所托的事情,以及拉他帮忙的话,并如何摆布他三个法子,密密的商量了半天。范颜清果然满口答应:“情愿拚着断了这门亲戚报效老帅,只求事成之后,求大人在老帅面前好言吹嘘,求老帅的栽培就是了。”刁迈彭亦满口答应。

二人计议已定。好个刁迈彭,回到公馆,立刻叫厨子做了两席酒,叫人挑着送到首府里。一席说是自己送给黄大人的,那一席又换了两个抬了进去,说是院上武巡捕范老爷送给他舅爷盖大人的。随后又见他二人不约而同,一齐来到首府,找了首府陪着他,一个看朋友,一个看亲戚。首府一见他二人都是抚台的红人,焉有不领他进去之理。

盖道运见了范颜清,虽然平时同他不对,如今自己是落难的人,他送了吃的,又亲自来瞧,总算有情分的了,不得不拿他当做亲人,同他诉了一番苦,又问姑太太的好。范颜清同他敷衍了几句,又把刁迈彭引了过来,彼此相见。刁迈彭先见老把兄,自然另有一番替他抱屈的话,说得黄保信感激他,直拿他当做亲兄弟一般看待。及至见了盖道运,又是义形于色的说了一大泡。盖道运是个武家伙,更加容易哄骗,亦当他是真好人,便说抚台如何想卸罪于他三人身上:“现在我有抚台劄子为凭,钦差提审,我是要呈上去的。”刁迈彭亦竭力叫他把劄子收好,不但保得性命,而且保得前程。盖道运自然佩服他的话。四个人又谈了半天,他二人方才辞别而出。

第二天,范颜清说院上事忙,止有刁迈彭一个又到首府里看他二人,说的话无非同昨天一样。刁迈彭回到院上,同蒋抚台说“时候到了。再不办,钦差要提人审问,就来不及了。”当夜,刁迈彭就住在院上签押房里,足足忙了半夜。第三天午前,又去瞧盖道运,说是:“刚从院上下来,听得说你三位的风声不好。”盖道运道:“无论如何,我有中丞这个凭据,总不会杀头的。”刁迈彭道:“你别这样讲,他们做文官的心眼子总比你多两个,你那里是他对手。你姑且把劄子拿出来,等我替你看看还有什幺拿住他的把柄地方没有。”头两天盖道运听了黄保信的话,说我们这位把弟如何能干,如何在行,所以一听他言,登时就要请教。齐巧黄保信这时也陪了过来,亦催道运把劄子拿出来,给某人瞧瞧还有什幺可以规避的方法。”盖道运不加思索,忙从怀里取出那角公事,双手送上。

刁迈清刚正接到手中,忽然范颜清又从外面进来,拿个盖道运一把拉到对过房里说话。大家晓得他是院上来的,一定是得了什幺风声了,盖道运不由得跟了过去。黄保信同胡鸾仁各各惊疑不定。刁迈彭将计就计,亦说:“范某人到这里,一定有什幺话说,你二人姑且跟过去听听看。”他俩被这一句提醒,果然一齐走了过去,此时刁迈彭见房内无人,急急从袖筒管里把昨夜所改好的一个劄子取了出来,替他换上。那边范颜清故意做得鬼鬼祟祟的,说是:“今天在院上,听见老帅同两司谈起你老舅的事情,大约无甚要紧。老帅总得想法子出脱你们三位的罪名,可以保全自己。”

盖道运听了如此一讲,又把心略略放下,忙说道:“果其如此,还像个人。”范颜清又故意多坐了一回,约摸刁迈彭手脚已经做好,倏地取出表来一看,说一声:“不好了!误了差了!”连忙起身告辞;又走过来喊了一声:“刁大人,我们同走罢。老帅叫你起的那个稿子,今儿早上还催过两遍,你交代上去没有?”刁迈彭亦故作一惊道:“真的!我忘记了!我们同走,回来再来。”说完出来,便把劄子连封套交代了盖道运,彼此拱拱手,同了范颜清扬扬而去。这里盖道运还算细心,拉开封套瞧了一瞧,见劄子依然在内,仍旧往身上一拽,行所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