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厄(第2/6页)

谷子说完,扭头走了。高纯看一眼周欣,周欣面色僵硬,不加反驳。高纯于是自己冲谷子背影喊了一声:“嘿,你说谁是骗子呀。”

谷子头也不回地走了,高纯转过脸来,再看周欣。周欣表情郁郁,脸上并无获胜的快感。高纯提醒她一句:“嘿,他走了。”她没有回答,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开。

他们没心情再去观赏那些先锋艺术,落落寡欢地走出画廊的展厅。在路上,高纯问她:“你工作的那家公司,是不是叫百科公司?”

周欣在想自己的事情,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自己也不知答了什么。少顷忽而停下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叫百科公司?”

高纯支吾一下:“哦……你上次说过。”

周欣回想一下,回想不出,只好继续前行:“啊,怎么了?”

高纯说:“没怎么,随便问。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生意的?”

周欣说:“贸易,投资,电子产品,什么都做。”

高纯点头:“噢,你们公司有几个老板呀?”

周欣说:“我们老板就一个呀,就是昨天来我家的那个。不过他不是真正的老板,真正的老板过去是他岳父,现在是他老婆。可他老婆从不在公司露面,他老婆在公司里就像是个传说,真正见过的没有几个。”

但高纯关注的只是前者:“他岳父叫什么名字?”

“叫蔡百科,是百科公司的创始人。”

高纯失望地住口:“噢。”

两人走到街边,周欣扯开话题:“你去哪儿?”

高纯这才回过神来:“啊,你去哪儿,我送你。”

周欣说:“我回家。你呢,你今天还住我那儿吗?”

高纯说:“不不不,昨天真是打扰你了。我待会儿就去找住的地方。”

周欣没有挽留,点头说:“那好吧。”

高纯把周欣送回住处,然后再次去了车库。

在改成粉条加工间的车库里,他找到了正在干活的作坊主人,给了作坊主人一张字条,求他帮忙一件事情。

作坊老板看那字条,问道:“金葵……男的女的,这是她的电话?”

高纯:“这是我的电话。如果有叫金葵的人过来取她的东西,你一定让她打这个电话找我。”

老板收了条子,说:“好,没问题。”

高纯又追了一句:“如果她不打,你一定打这个电话告诉我一下。”

老板又说:“好,没问题。”

高纯道了谢,转身出了车库,作坊老板在身后叫他:“哎,原来在这儿还住着一个女孩呢,和她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你要找他们吗?”

高纯迟疑地停下脚步,一时没有反应清楚:“还住着一个女孩?”

一小时后,高纯驾车来到南城的一条旧街,走进这里的一座旧楼。这种随时可能拆迁的旧楼在北京已经不多见了,光线昏暗,楼道曲折,住户拥挤,倒也别是一番风景。楼里飘荡着一股炒菜的油腥味,也飘荡着一个女孩走调的歌声。在一户人家的门口,高纯看见了正在捅着一只煤球炉子的李师傅,还有正在引吭高歌的李君君。李师傅和李君君也看见他了,脸上现出了惊讶而又尴尬的表情……

君君还在那家餐厅里当收银员。

任何人走进这家餐厅,都不会注意到窝在吧台一角的那座收银台,但坐在收银台里的君君,却可以把餐厅的每个角落尽收眼底。她在这个岗位操练有日,收银开票的动作已经游刃有余。

李师傅也找了个交通协管员的工作,每天站在路口指挥行人车辆,督促大家遵守交通规则,好歹也算吃公家饭的一份差事。北京的那些交通枢纽从早到晚车水马龙,那种永不停歇的拥挤相比安静的云朗,说不清是嘈杂还是繁荣。

晚上七点半交通的高峰时段过去之后,李师傅才能回到家中。高纯回家当然更晚,大约和君君下班的时间相同。在这间旧楼的一角,高纯和李师傅一家三口,生活还算平静和睦。李师傅的妻子依然病在床上,李师傅依然每天一早一晚不厌其烦地伺候着。高纯要是回来的早,也帮师傅做事,熬药热饭之类的活儿都会伸手。

连病人自己在内,大家都不让君君动手,君君下班回家以后的主要任务,就是做题背书,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做最后的冲刺。

偶尔,大家会聊起金葵。

李师傅问高纯:“金葵还是没给你来信儿吧?我今天在我上班的那个路口,碰上云朗的一个熟人,过去跟我一起在酒楼当杂工的一个同事,他还跟我说起那个杨峰来了呢。”

关于金葵的话题,高纯早就刻意回避,可李师傅的这番话还是让他胸口发紧,在脸盆里洗涮毛巾的动作慢了一瞬,没有抬头。

“哪个杨峰?”

“就是追金葵的那个杨峰啊。你忘啦?”李师傅接着说:“我们同事跟我说杨峰没跟金葵结婚,说杨峰后来又找了另外一个女的,听说也是个舞蹈演员,他带那女孩后来又去我工作过的那酒楼吃了好几次饭,出双人对的,一看就是那种关系。不是金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