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钢琴师(第13/14页)

欲望正在撕裂我的灵魂。我本来可以体验它们的,但我没能去体验。

所以,我对它们施了魔法。

我把它们一个一个地抛在了身后。命中注定。又是一种极致。全世界的女人都被我施了魔法,我弹奏了一个晚上,只为了一个女人,一个,透明的肌肤,手上没有戒指,修长的大腿,随着我的音乐摇动头颅,没有笑容,目不斜视,一整晚都是如此。当她站起身,不是她离开了我的生活,而是全世界的女人。我看着我的一个孩子死去了,几天之中,我都坐在他的身边,没有错过这个美丽至极的痛苦节目。我要做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看到的东西,当他离开的时候,离开的不仅是他,还有我那些从未出生过的孩子,所以,我做不了父亲,因为,我施了魔法。我有我的陆地,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在一个北方男人的歌声中,我对它施了魔法,听见他的歌唱你就可以看见,看见峡谷,周围的山峰,缓缓流下的河流,冬天的雪和夜晚的狼。当他停止歌唱的时候,我的陆地也就永远地消失了,消失在任何地方。那天,我为了你和你一起演奏,在你当时的神态里,在你的眼睛里,我看见了他们,所有那些我深爱的朋友,那些我希望得到的朋友,我对他们施了魔法,在你离开的时候,他们也和你一同离去了。奇迹啊,永别了,我看见暖流融化了北海的冰川:奇迹啊,永别了,我看见因战争而粉身碎骨的人们的微笑;愤怒啊,永别了,这艘船已装满了炸药;音乐,我的音乐啊,永别了,那一天我能演奏的音乐就包容在那一瞬间的一个音符里;快乐啊,永别吧,我对他施以魔法,因为你,走了进来。朋友,这不叫疯。叫注定。都是修炼而来。不幸在我面前束手就缚。我的人生被我从欲望中抽取了出来。如果你追溯我的人生的脚步,你可以找出一个又一个中了魔法的、定格的、静止的事物来记录这场诡异旅程的路线。若不是你,我决不告诉任何人。

(一九〇〇向幕布渐渐远去)

(停下,转身)

我已经看到了我上天堂的情景。那个在名单中找寻我名字的人,没有找到我的名字。

——你说你叫什么?

——一九〇〇。

——伊辛斯基,伊塔巴脱,伊瓦里斯,伊面……

——我出生在一艘船上。

——什么?

——我出生在一艘船上,最后死在那里,不知道你那上面有没有我的名字。

——海难?

——不,是爆炸,六公担半的炸药,“砰”……

——噢……现在一切都好吗?

——对,对,好极了……只是手臂的问题……他们给我上了保险的。

——缺了一只手?

——对,您知道的,在爆炸中……

——那边应该还有一对……您缺哪一只?

——左边的。

——喔。

——怎么了?

——您要知道,恐怕只有两只右边的了。

——两只右手?

——是。对您来说,是不是有问题了?

——怎么说?

——我是说,如果您装上一只右手。

——在左臂的地方装一只右手?

——哦,不会的,大体上……有个右臂总比没有强。

——我也这么想,您等一下,我去给您拿。

——要不我过两天再来,也许您这里会来一只左手。

——哦,我这里有一只白的,一只黑的。

——不,不,统一色调,我不是看不起黑人。唉,只是这个问题涉及到……

妈的!天堂里的一切都是永恒,两只右手也是。(用鼻音)现在让我们来划个漂亮的十字吧。(欲动又止。看手)不知道该用哪只。(犹豫了一下,用两只手一起快速地划了个十字)这下永恒了,千百万年都是一个傻瓜的样子了。(用双手重新划十字)一个地狱。天堂里的。一点也不可笑。

(转过身,走向布,差一步离开的时候停住,重新转向观众,眼前一亮)

当然,你还知道是什么音乐,用手,两只……右手,只要有一架钢琴。

(又变得严肃)

兄弟,你屁股下面坐的是炸药。站起来走吧。结束了,这次真的结束了。

(周帆译 沈萼梅 校)


[1] 原文为西班牙语——泽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