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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父亲问。

“是的,亨克想看电视,否则他晚上会觉得很无聊。”

“为他,你好像什么事都愿意做。”

“啊……”

“请你告诉我。”

“我会告诉你的,”我说。“现在我要下楼了。”

“你也会为你的弟弟做任何事情的,任何事情。”

“你也一样,”我说。“为你的儿子。”

“是的,”他说。“我也是。”最后他把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杯子在大理石的柜面上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亨克独自一人站在厨房前面的窗户边,两只长长的手臂自然下垂。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亨克?”

“挺好。”

“马上要去照料那些幼崽吗?”

“那当然。”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那个长着兔唇的女人去拿地毯了。”

“地毯?”

“是呀,她觉得起居室需要铺块地毯。”

“她叫阿达。”

“我知道。”

“我们去干活吧。”

“好的。”

我们两人在炊具室里穿上工装裤。父亲的工装裤套在亨克身上,都缩到了大腿根处,可见父亲的身子已是大大萎缩了。工装裤的袖子太短了,纽扣也掉了一个,胸袋里还有一个长方形的东西,是一包烟。我看到洗衣篮满满的,晚上我又有干不完的活了。我们一起走进挤奶间,我就停在那里,而亨克却径直穿过库房来到幼崽棚。

半个小时后,阿达胳膊下夹着一卷地毯来到了挤奶间。我坐在奶牛间,听到她喊我的名字才看到她,她的脸红红的。“我给你拿来了一条地毯,”她说。

我把管子插到乳线上,然后从挤奶间走出来。“放在炊具室吧,”我说。

“好的。”她依旧站在那里。

“被发现了,”我说。

“是的,被发现了。”

要不然也没什么其他的话好说,她可以说她以前从未干过(我觉得这不是事实),而我也可以说同样的话(那可是事实)。或者我们还可以说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很不错的小伙子。”

“亨克。”

“特尼和罗纳尔已经开始有点农场帮工的样子了。”

“他带他们看了他的房间。”

“特尼让我带一张海报给他,在地毯里呢。”

“放到炊具室吧。”

阿达从我身边走过,快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过身。“赫尔默?”

“嗯?”

“我……”

“什么事?”

“算了,”她离开挤奶间,没有再回头。过了一会儿,我回到奶牛中间,透过窗户往外面的公路上看去,却看到她在外面,路面是湿的,她双手交叉,步态显得有些笨拙,相互挥挥手使得那件事没那么可怕了,但并不能将它抹去。与此同时,我旁边的两只牛抬起头来,链条在围栏上咯咯作响,似乎在说:滚出去!

我走到幼崽棚敞开的门前。亨克在厩肥堆边,在木板边上,手推车侧躺着,里面的粪肥溢了出来。他正用草耙耙地上的粪肥,大臂一挥,就扔到厩肥堆上了。耙完后,他挠挠头,把手推车扶正,推回到幼崽棚。他并没有注意到我,我一直在想,他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呢?我把双手放进暖暖的口袋里,仰望着天空。天上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但白天却明显越来越长了。

后来,我又来到幼崽棚前。他倚在墙上,侧身面对羊圈,抬起一条腿,脚底撑在墙上,一边抽烟,视线越过厩肥堆落在驴棚上,像极了从前香烟广告上的牛仔。

晚餐前,我在沙发前将地毯展开。地毯是赭色的,四周有许多淡蓝色的圆圈、正方形和十字形等图案。亨克把海报展开,海报上的女孩撅着嘴,一头长长的金发,穿着非常暴露。

“那是谁?”我问。

亨克笑了笑,说:“布兰妮·斯皮尔斯(1)。”

“她是什么人?”

“歌手。”

“也就是说,特尼认为你的房间需要这样的东西。”

“也许吧。”

“漂亮女孩。”

“嗯,挺幼稚的。”

“你打算把它贴起来?”

“我先把它拿到楼上去。特尼多大了?”

“九岁?十岁?”

“总之,他不是布兰妮·斯皮尔斯的粉丝。”

“为什么?”

“否则,他肯定自己将这张海报贴起来了。”

我们穿过大厅来到厨房,我正在考虑是否要将边窗的窗帘拉开,亨克把它拉开了。

“你干嘛拉开窗帘?”我问。

“天一暗,那窗户就像面镜子。”

“那又怎么样?”

“吃饭时,我可不想一直看着自己。”

“再过一个月,吃饭时天还很亮。”

“一个月?”

“是的。”

“那可是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在看电视。我坐在沙发上,亨克一只胳膊肘撑着,侧躺在地毯上,他手里拿着遥控器,不断更换着频道,我一直很想喊“等一等,停。”如果屏幕上只出现两秒钟的画面,你怎么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内容?可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喊,只是看着亨克看电视。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感到乏味,深深叹了几口气,站起来一言不发把遥控器递给我,然后走了出去。我关掉电视,来到嘶嘶燃烧的壁炉前。相框里的母亲既高傲又有点勾人,正以那种奇怪而复杂的表情看着我。我第一次感到有几分不自在。母亲一直在壁炉台上注视着一切,我多次看到亨克在看这张照片,但他从没问过照片中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