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波澜(第2/3页)

治安官贝纳加·威德普觉得这个问题需要依法裁决。《法令全书》上没有关于赡养费的明文规定。可是,现在这个女人的脚还光着。去往霍格巴克山的路不但陡峭,而且到处是石头。

“阿里艾拉·比尔布洛,”治安官以法官的口吻说,“在本案中,你认为给你多少钱的赡养费就够了呢?”

“我认为,”阿里艾拉回答说,“加上买鞋子和其他一些东西,五块钱就差不多了。这钱不算多,不过,我想它足以叫我去到我哥哥埃德的家了。”

“你妻子要的这个数目并不算多,”治安官说,“兰西·比尔布洛,本庭要求你在离婚证书颁发之前,支付给原告五块钱。”

“我没有钱了,”兰西喘着粗气说,“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了你了。”

“你要是不给,”治安官从眼镜的上方严厉地瞅着兰西,“那你就是藐视本法庭。”

“我想,如果能等到明天,”丈夫恳求说,“我也许能从什么地方凑到这些钱。我从来也没想到要支付赡养费的。”

“暂时休庭,”贝纳加·威德普说,“明天你们两个再来,听候法庭的宣判,宣判后签发离婚证书。”说完,他又坐回到了门口,开始解开他鞋上的带子。

“我们现在去齐亚大叔家吧,”兰西想了想决定道,“在齐亚大叔家里过夜。”他出来坐到了牛车的一边,阿里艾拉坐到了另一边。兰西抖抖缰绳,那头小红牛就缓缓地上了路,牛车在车轮扬起的滚滚灰尘中间慢慢远去。

治安官贝纳加·威德普又抽起了他的接骨木烟斗。傍晚的时候,他开始读周报,一直读到暮色模糊了上面的字迹。然后,他点起了桌子上的牛油蜡烛,直读到月亮升了起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住在山坡上的一个靠近剥皮白杨树的双开间的木屋里。回家吃晚饭的路上,在他穿过一条被茂密的月桂树遮掩着的岔道时,从月桂树丛中窜出一个黑影,用一支步枪抵住了他的胸口。那个人把帽子戴得很低,脸上也用什么东西遮住了一大半。

“把钱拿出来,”那个人说,“不要声张。我按在扳机上的手指会因为紧张而发抖,不小心把扳机扣响。”

“我身上只有五——五——块钱,”治安官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坎肩口袋里把钱掏了出来。

“把它卷起来,”那个人命令说,“塞进我的枪管里。”

这张票子又新又脆。就是现在的这双笨拙、发抖的手,把它卷成一个细筒子也并不困难,不过在将它从枪口上塞进去时,就并非那么轻松了。

“现在,你可以走了。”那个抢劫者说。

治安官赶快地离开了。

第二天那头小红牛拉着牛车又到了治安官办公室的门前。这一次,治安官贝纳加·威德普的鞋子是穿在脚上的,因为他一直在等着他们的到来。当着贝纳加·威德普的面,兰西·比尔布洛将一张五块钱的纸币交给了妻子。这张纸币怎么能逃过治安官的眼睛。它有些卷曲,似乎曾经被卷成细筒塞进过枪膛里。不过,治安官忍住了,没有吭声。其他的票子也可能被卷曲过的。他颁发给每人一份离婚证书。这对男女表情很难堪地站在那里,没有言语,都在慢腾腾地折叠好各自的自由保障书。女方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羞怯地瞥了兰西一眼。

“我想,你这就要赶着车回山里的木屋了吧,”她说,“面包是搁在木架上的铁盒子里。担心被狗吃掉,我把咸肉藏在烧开水的锅里。不要忘了今天晚上给钟上发条。”

“你要去你哥哥埃德的家了吧?”兰西漠不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要在天黑之前到我哥哥家里。我敢说,他们也不是那么欢迎我,可是我又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我想,我还是尽早动身吧。我要跟你说再见了,兰西——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还愿意跟我道声再见的话。”

“如果有谁连个再见都不愿说,那他简直连条狗也不如了——”兰西用一种激昂的声音说,“除非是你着急着要赶路,不想听我说。”

阿里艾拉没有吭声。她把五块钱和离婚证书小心地折好,揣进衣服里面的口袋里。贝纳加·威德普不无懊恼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五块钱又揣到了别人的怀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触景生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贝纳加·威德普说了下面的一句话,这句话把他归入到了世上广大的富于同情心的人们中间,或是世界上少数的金融家们的中间(意指贝加纳说下面这句话,是想让他们俩复婚,这样作为复婚的手续费他就能重新得到那五块钱了——译者注)。

“今天晚上,你在山上的那个老木屋里一定会有些寂寞的,兰西。”贝纳加·威德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