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之谜(第6/7页)

“我想雷德鲁斯大约苦苦地等了她九年,盼望着她叫人捎个信来,请求他对她以前的行为给予原谅。但是,她没有这么做。‘看样子她已经放弃了,’雷德鲁斯说,‘那么,我也放弃好了。’于是,他就做起了隐士,留起了长胡子。是的,懒惰和胡子就是他的祸根。这两者是分不开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留着长头发和长胡子的人交到过好运?没有。看看马尔巴勒公爵和那些石油大亨们。他们留着长胡须吗?”

“我敢打赌,艾丽斯没有结婚。要是雷德鲁斯跟别的什么人结了婚,她兴许会的。但是,雷德鲁斯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艾丽斯一直珍藏着他们爱情的信物,也许是一缕头发,也许是雷德鲁斯弄断了的一个她胸衣上的钢圈。对于一些女人来说,这些东西就像丈夫那么可贵。她孤零零地过了一辈子。这个雷德鲁斯他不理发、不换洗衣服,过潦倒的生活,不能怪到任何一个女人的头上。”

接下来轮到了那个无足轻重的乘客,那个我们一直不知道姓名的年轻人,他是要从乐园城到日出城去的。

如果火光不是太暗,趁他在回应法官的话儿的时候,我们倒是可以看清楚他的样子。

一身深褐色的衣服包裹着他瘦小的身体,他像一只青蛙那样蹲坐在那里,用两只手臂抱着双膝,把下巴抵在膝盖上。麻絮色的头发柔软、光滑,鼻子长长的,嘴巴跟萨蒂尔[50]的一样,上翘的嘴角显然受过烟叶的熏染。眼睛跟鱼儿的差不多,他的红领带上别着一根马蹄形的别针。他先是咯咯地干笑了一阵子,临了,才慢腾腾地说:

“到目前为止,大家都错了。试想一下!浪漫的爱情故事怎么能没有橘色的鲜花来衬托呢!噢,我看好的是那位打着蝴蝶结、口袋里揣着现金支票的小伙子。”

“从他们俩在大门口分别的时候开始说起吗?好吧。‘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雷德鲁斯激动地说,‘否则的话,你就不会理那个给你买冰激凌的小子了。’‘我恨他,’姑娘说,‘我讨厌他的四轮马车,不喜欢他送给我的那些放在金色盒子里并用花边丝带包扎的高级奶糖。当他送给我一个用蓝宝石和珍珠镶边并有心形浮雕的小盒子时,我都想杀了他。滚他的蛋吧!我爱的只有你。’‘哼,别再装了!’雷德鲁斯说,‘你以为我就那么好欺骗吗?还是收起你的那一套吧,你骗不了我。去吧,随你怎么恨他,关我什么事。我要去B大道找尼克森家的姑娘,嚼着口香糖,去跟她坐着电车游玩了。’”

“那天晚上,约翰·伍·克里赛斯来了。‘怎么,你哭了?’他一边问她,一边整理着他的珍珠领带别针。‘是你把我的恋人给气跑了,’艾丽斯啜泣着说,‘我讨厌再见到你。’‘你跟我结婚吧,艾丽斯。’约翰·伍点起一支亨利·克莱牌的雪茄说。‘你说什么?’她生气地大声喊,‘跟你结婚,你想得倒美!除非是我的气消了,我能到商店去逛一逛了。在我们的隔壁就有一个电话,如果你想给办事员打电话的话。’”

故事停了下来,讲述者忍俊不禁,自己先咯咯地嘲讽地笑了起来。

“他们结婚了吗?”他继续往下讲,“那还用问,哪有煮熟的鸭子飞了的道理?这里我还要再提提雷德鲁斯老爷子。根据我的看法,这里你们又错了。是什么使得他做了隐士?一个说是因为懒惰,一个说是因为悔恨,还有一个说是因为酗酒。以我看,是女人们使然。这个雷德鲁斯现在多大年纪了?”他转向比尔达问。

“我估摸着他大概有六十五岁了。”

“好的。他在这里隐居了二十年。假定他们俩分手时,他二十五岁。那么还应该有二十年的时间是我们不知道的。在我们所不知道的这二十年里,他又干了些什么呢?我想是这样的:他犯了重婚罪,在监狱里待了二十年。我想他在圣乔有个金发碧眼的胖女人,在煎锅山有个黑发的瘦女人,在考谷有个镶金牙的姑娘。结果,在他的行为被察觉之后,她们把他告上了法庭,并且都跟他一刀两断了。在他出狱以后,他感慨地说:‘除了跟女人交往,叫我做什么都可以。过隐士的生活似乎就不赖,连速记员都不会去他们那里找工作。看来还是过隐士的生活适合我。这样,梳子里再也不会有女人的长头发,烟灰缸里也不会有黄瓜腌下的泡菜了。’你说人们认为老雷德鲁斯神经不正常,是因为他说他自己是所罗门国王?哼,不是的!他自己就是所罗门国王。这就是我的故事。我想我讲这个故事不是为了要得到什么苹果。我已经做好了被淘汰的准备。我的故事看起来也不是那种能获奖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