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等待的时候(第2/3页)

“我以前总是认为,”小伙子有些犹豫,但还是大胆地说了出来,“钱一定是个好东西。”

“拥有的钱只要够花就行了。可是,当你有了上百万上千万时,那就——”她用一种无奈绝望的语调结束了这个句子。“叫人生厌的是那样的一种单调,”她继续说,“没完没了的驾车出游、宴会、剧院、舞会、纵乐,还有花也花不完的金钱做这一切的润滑剂。有的时候,我香槟酒杯子里面的叮当作响的冰块,都几近于叫我发狂。”

帕肯斯达克先生的兴趣似乎真正地被提了起来。

“我有这样的一种爱好,”他说,“就是喜欢阅读和打听有钱人、时髦人士的生活方式。我想,我这么做可能有点太势利了。不过,我一向喜欢把我所收集到的东西搞得准确无误。在你现在提到的这件事情上,我以前总是认为香槟是连瓶冰镇的,而不是把冰块放在玻璃杯子内的。”

似乎是被小伙子所说的话打动了,姑娘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你应该知道,”她用一种宽容谅解的语调解释说,“我们‘有闲阶级’就是靠着标新立异来打发日子、消遣时光的。在眼下,置冰块于杯中就是一种时尚。这一做法是由前来访问参观的鞑靼王子在沃尔多夫饭店吃饭时首先倡导的。很快,它就会被其他的怪念头所取代。正如这个星期在麦迪逊大街举办宴会的时候,每位来宾的盘子旁边都放了一只绿色的小山羊皮手套,好让客人们吃橄榄的时候戴上。”

“我明白了,”小伙子谦卑地承认道,“这些上流社会中的特殊的娱乐方式,普通的老百姓是无法知道的。”

“有的时候,”姑娘在略微欠身接受了他的认错以后,继续说,“我曾想,如果我真要爱上一个男人的话,那也可能会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人。一个以劳动为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寄生虫。不过,财富和社会等级的观念毫无疑问会比我的这个意愿强大的多。在眼下,我就被两个人追求着。一个是日耳曼某个公国的大公。我想他有或是曾经有过妻子,因为忍受不了他的粗暴和残酷而被逼疯了。另一个是一位英国侯爵,此人极其冷漠贪财,相比之下,我宁愿选择哪个恶魔般的大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事情呢,派肯斯达克先生?”

“帕肯斯达克,”小伙子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说真的,你无法想象,你的推心置腹,叫我心里充满了如何的感激。”

姑娘平静地、不动神色地打量着他,她的这副神情倒也符合他们之间悬殊的地位。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帕肯斯达克?”她问。

“一份卑微的工作。可是,我希望着能在这个世界上出人头地。你刚才说你会爱上一个身份低微的人,你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吗?”

“是的。不过我说的是‘可能’。你知道,还有日耳曼的大公和英国的侯爵呢。是的,只要那个男人合我的心意,他做的工作再卑微,我也不会在乎的。”

“我是在一家饭店里干活。”帕肯斯达克说。

姑娘的身子微微地往后缩了缩。

“不是服务员吧?”她问,语气中略微带着恳求,“劳动是高尚的,可是这种伺候人的,你知道——仆人之类的——”

“我不是服务员。我是收银员。”——

在他们前面正对着的公园的街道上,有一块上面写着“饭店”的灯光招牌——“我就在你现在看到的对面那家饭店里收银。”

姑娘看了看她左腕上镶在款式华丽的手镯上的袖珍手表,赶忙站了起来。她把书塞进挂在她腰间的一个光闪闪的手提袋里,只是书的体积显得太大了。

“你为什么没有上班呢?”她问。

“我是夜班,”小伙子说,“现在离我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呢。我能再见到你吗?”

“我不知道。也许会吧——不过,谁知道我还会不会再有心血来潮的时候呢?我现在必须马上走了。我有个晚宴,完了还要到剧院的包厢去看戏——还有,噢!总是这老一套。在你来的时候,你或许看到停在公园那边的车子了,一辆白色的轿车。”

“是红色的轮子吗?”小伙子问,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

“是的。我总是坐它的。皮埃尔就在那边等着我。他以为我是在广场对面的商店里买东西呢!想想这种生活对人的羁缚,我们甚至不得不对我们的司机隐瞒。再见吧。”

“可是,现在天已经黑了,”帕肯斯达克说,“公园里有许多粗鲁的男人。我可以送送——”

“如果你对我的意愿还有丝毫的尊重的话,”姑娘坚决地说,“在我离开以后,我希望你在这条长凳上再坐上十分钟。我并不是说你有什么企图。可是你或许也知道,轿车上一般都有表示车主人姓氏的字母。好了,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