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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使弗理力先生晕倒的一击所造成的疼痛感使他苏醒了过来。他感觉脑袋开了花。他发现自己被用电线绑在地窖的一根柱子上。他冷得发抖,看见自己除了内裤之外身上什么也没有。他起初以为自己疯了,但是,集中在脑袋里的疼痛让他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他所处的实实在在的境况。他是一个魁梧的人,身上长满了人到中年棕色的毛。捆绑他的电线深深地嵌进他肥胖手臂的肉里,他的双手麻木了。他突然吼叫着救命,但没有人回应他。他被人抢劫了,揍了,他现在无助地被关在看来像是地底下的一个地方。这残暴的情景和恐慌使他感觉脑袋快要裂开来了。他一发抖,电线便更加深地掐进皮里去。他听见地面上的脚步声,人声,混混们的说话声。他们一个一个地走来地窖。还是那三个人。一个头儿,一个胖脸小子,一个蓄长发、脸瘦瘦的苍白家伙。

“懦夫。”头儿说,死盯着他。

“你们还想要我的什么呢?”弗理力先生说,“你们已经拿了我的钱。是不是因为那高中的姑娘?”

“我压根不知道什么该死的高中姑娘,”头儿说,“我只是不喜欢你的样子,懦夫,就这么回事。怎么回事,懦夫?你颤抖得这么厉害?你怕我们用火柴伤害你吗?”他擦亮一根火柴,将火柴放在弗理力先生的皮肤跟前,但没有去烧他的皮。“瞧这懦夫。这懦夫怕得要死。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你的样子,懦夫。天哪,听听懦夫的吼叫声呀。”

弗理力先生吼叫起来。地板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地倾斜起来,他又失去知觉了。他感觉有人在触摸他。他在被宰割。他能感觉电线被松开来了,血一下子奔涌进手臂里。他会一下子倒在地上,但有人一把扶住了他。是那个脸色苍白、留一头油腻腻长发的小子。他引导弗理力先生到地窖角落里,那儿有一张旧的车椅子。他一头倒了进去。

“其他人呢?”他问道。

“溜了,”这小子说,“你昏了过去,他们怕死了。”

“你呢?”

“我一直怕得要死。”

“你想要什么?”

“什么也不要。正如他说的。他不喜欢你的样子。你想要喝水吗?”

“是的。”

这小子取来水,将玻璃杯放在他的嘴唇边。

“我什么时候能走?”

“走吧,”这小子说,“你的外套在楼上。谁都穿不了。哈里拿了你的手表。我什么也没有拿。再见。”

他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了出去,弗理力先生听见他轻巧地爬上楼梯。他摸了摸脑袋上的伤口,然后又摸了摸手臂和大腿。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问题。他孱弱地爬上了楼梯。他的外套就在门口。当他走到外面,他发现自己在小镇边上一间被遗弃的路边旅馆里。

弗理力先生走回家去。埃米尔也走回家去,但他们走的是不同的路。埃米尔从一些后园抄近路来到特纳街,爬上了小山坡。那情景仿佛是世界末日似的。他可以听见被遗弃的孩子在空屋里哭泣。晨光熹微中,大部分的房门都开着,仿佛加百列天使 [40] 吹响了他那长长的喇叭。在特纳街的高处,他走进高尔夫球场,爬上最高的平坦球道,坐了下来,等着天亮。他感觉疲惫,幸福,愉悦,摆脱了责任,摆脱了一个更加沉重的负担。一些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发生了。就像每一个读报的人那样,他在心中存有一份恐惧,生怕有一天一个烂醉如泥的下士会把这星球焚烧掉,而在他心中的另一个部分,他又充满激情地期盼他这一代人可以过上和平的生活。尽管他很年轻,他已经知道了所谓普遍疾病这样一个概念。他有时候似乎在倾听地球心脏的脉动,仿佛地球是一个忧郁的、过分担忧自己健康的人。它拥有巨大的力量和美丽,却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对突然而来又毫无意义的死亡的预感。现在危险的时刻似乎是过去了,他快乐地感觉到人类辉煌灿烂的、和平的业绩将永远继续下去。他无法描述他的感情,他无法描述这黎明的时刻,他甚至无法描述他听见的远处火车的汽笛声,或者他坐在其下面的大树的形状。他只能望着,只能欣赏美丽的日光充溢夜空的每一个角落,鸟儿在树上鸣啼,犹如一队天使在对着自己的猎犬吹口哨。

回家的路上,他在梅利莎家门前停下脚步,将那颗罗马头彩蛋放在她家的草地上。